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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7期:第04版 憩心亭

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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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个人爱好,往往是在少年养成的。一旦养成就像把自己卖了一样,拉是拉不回来的。

我从小就偏爱那种爱思量的人,觉得很有趣也很神秘,更奇怪这种人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头,凝神、发呆、不语,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心窍,失去了自由。但一会过后,他会又说又笑、手舞足蹈,好像捡到了宝贝,连脚后跟都大声笑了。

我村里的画匠焕爷就是这样。

焕爷个高、体瘦、发浓,戴一副茶色石头眼镜,很是神气,在村里走来走去,无人不敬不礼。他做起画来,总是点着旱烟锅,坐在板凳上,面对土墙,一动不动地看着什么、想着什么,嘴还不时自语着什么。

有时起来走上几步,有时把旱烟锅磕得当当响,有时捏一捏画笔,有时在地上用脚敲打敲打……

焕爷在做什么呢?

这就是人常说的那个思量。

不一会儿,桃园三结义的刘关张像,就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大伙直喊:“活了,活了。”

我和村里的大人一起观看了焕爷思量做这幅画的前前后后,那个现场、那个神情、那个模样,真叫人喜欢。焕爷仿佛一时间钻进思量的大海里沉没了,只见思量,不见焕爷,焕爷变成“思量爷”了。

村里南巷的五婆,满头银发,像盖了一层雪,远处就能看见白花花的,人们都叫她“雪五婆”。就是这个爱思量的“雪五婆”,剪得一手好剪纸,《喜鹊登枝》《鸭子戏水》《二郎放牛》《姐妹进城》《红旗飘飘》等等,谁见谁爱。

村里东巷的刘老七爷,面人捏得百里出名,特别是一帮娃娃们,过年过节就把七爷包围了,当场等着七爷捏老虎、毛驴、狗、猫、大肚佛、七仙女等等。

问七爷:“你咋能捏出这么多人物呀?”

七爷答:“干啥想啥思量啥。我一天都在思量着捏面人,让面人住进我的脑子,把脑子给面人做了屋子。”

思量,有这么大的魔力呀!

它是火,能驱走黑暗,大放光明,把亮和暖送给人间。它是钥匙,能开解疑难,让智慧、知识、逻辑、文明、理性、有序、道德,步遍天下。它是剑,见恶就斩,见弱就帮,亮出明明白白的善,揭出清清楚楚的恶。泾渭分明,百姓欢迎。它是爱,让瘦变壮,让穷变富,让苦变乐。手拉手,向前走。

大约由于思量的魅力,曹雪芹有了《红楼梦》,鲁迅有了《狂人日记》,冰心有了《寄小读者》,朱自清有了《匆匆》,柳青有了《创业史》,路遥有了《人生》,马云有了阿里巴巴……

往远说,由于思量,肖洛霍夫有了《静静的顿河》,托尔斯泰有了《复活》,司汤达有了《红与黑》……再往古里说,由于思量,司马迁有了《史记》,杜甫有了《卖炭翁》,苏东坡有了《满庭芳》……

思量,思量,有着无可比拟的强力啊,它将把世界引向一个无法想象的奇境。

仔细一想,思量也是有着三个不同身影的。

其一是会思量。其二是胡思量。其三是懒思量。会思量者,从奋斗走向成功。胡思量者,胡思乱想,不得其所。懒思量者,饱食终日,一事无成。

我既不属于会思量,也不属于胡思量,也非属于懒思量。而是一个学习会思量的学思量。从幼年、少年、青年、中年到现在的老年,我一直都是思量学校的一名小学生。向会思量者学品德、学修养、学知识、学作风。一春又一春,一季又一季,一岁又一岁。越学越觉得天地更宽,江河更长,森林更密。越学越觉得自己知识更少,见解更浅,思路更窄。越学越觉得越要学习,越要涉新,越要当好小学生。

正像冰心先生给女作家张抗抗的题词那样:“学而后知不足”。

思量永远没有尽头,没有终头,没有歇头。思量,永远在走着,跑着,飞着。思量,永远在奔腾着,活跃着,激进着。

思无止境。学无止境。我活一天,就要做一个学习会思量的勤奋学习者。

会思量是一种能力。学习做个会思量的学习者,也是一种能力。但这种能力却不可小觑,它是费劲的,劳神的,艰辛的。其难度、苦度、力度、恒度之大,是超乎人们想象的,是让人望而生畏且极有可能中途却步的。

我只有静下心来“无他”而为之。

□李沙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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