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灯

问灯，是我三叔父的儿子，在我家叔伯兄弟中排行老四，我排行老三，他称我三哥。前面还有大哥、二哥，后面则是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了。

我们兄弟都有小名，唯独问灯的名字有点怪。三娘说，生问灯的前些时候，天大旱，地都裂了口子，人心里急得像着了火一样，天天盼雨，农村家家点灯烧香求雨，三娘怀着大肚子点灯点得最长，香烧得最多。大约是百姓的真心感动了天，终于下雨了，下得很大，人们欢天喜地，恰在这时，三娘的儿子降生了，于是取名问灯。

问灯长到十五六岁时，西安解放，他参了军，之后转业地方，分到盐务局工作。有一天，我接到口讯赶到他单位，他对我说，组织调他去新疆支边，我很支持，并给他说了鼓励的话。之后，风云变化，雨雪无常，我和他断了联系，一切都空白了。

“四人帮”被打倒后，天空大放异彩，不要说是人在笑，连家里的桌椅板凳、锅盆碗筷都笑得合不拢嘴了。我重新回到我的岗位，一次出席新疆召开的全国党报总编会议，拟见老四问灯，不遇，言他出差在外。但从中得知，三十多年来，他一直在石河子建设兵团糖厂服务。工作优秀，常受夸赞，职务亦有所提升。唯一不好的消息是，他的媳妇身体有些欠佳。

突然一天，老四回到西安，难得相聚，彻夜说话，忆旧言新。悲伤的一律不提，只是问了他对自己老年的安身咋个定夺？问灯想了想说：“我既去了新疆，就留在新疆吧，革命人无处不故乡，做一个远方游子未必不为新鲜呢。”

老四后来退休，服务在新疆，退休在新疆，整个人都坐守在新疆。

他儿子曾经对我说，他爸的唯一爱好是听秦腔，手中的收音机，迟早听，黑明听，吃饭听，走路也听。不是唱“窑门外拴战马将心痛烂。妻望夫，夫望妻，擦泪不干。”就是唱“一文钱竟能把英雄困倒，大丈夫低下头泪如雨抛。”他特爱忠义戏、孝道戏、除恶戏、扬善戏、反奸戏、励志戏。

他听着，他也唱着。情感、境界、阳光、春风，在他面前走动着，在他心中激荡着。

问灯，我们兄弟都喜欢这一盏灯。

□李沙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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