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

我家的母鸡不见了，找了三天，消息全无，它能去哪呢？左邻右舍、房前屋后、墙根茅坑都看了，老王家、老赵家、刘师傅家、周医生家也都问过了，都说没见。“见了早都给你送回去了……”人们都这样说。

可爱的母鸡，原本是一位工人师傅赵东好友送给我的。那是个秋天，下着毛毛雨，鸡在竹筐里，上面盖了一个塑料袋，湿拉拉的。赵师傅说：“你孩子小，需要营养，还好现在允许养鸡了，下几个蛋，给小家伙添点热量，长大好做事啊。”

道过谢送走客人，全家迎接“新宾”。儿母、女儿小春、小红，还有小儿子小旦，都前来和母鸡亲近。

小春端来半碟剩汤，小红掰了些馍屑摆在院中，母鸡站着，向前走了几步，又左右望了望，似看安全不安全，然后拿定主意，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儿母说：“别急，小心噎着了。”

鸡自己觉得吃饱了后，便去喝了小春端来的汤，喝一口，仰一下头，再喝一口，再仰一下头。孩子们直笑，说：“你看，它向人敬礼了啊！”

三天之后，鸡开始下蛋，一天一个，一周歇一天，规律得很。

鸡窝是我亲手盘的，一尺五高，背面靠墙，里头蓬着松软的麦草，窝门挡一块条砖，很是齐整美观。小春儿戏地说：“我都想在里面睡一会儿哩！”

冬日来了，鸡窝就移到床底下了。鸡白天在外觅食，夜晚在家休息，和家人共享火炉之暖。我总觉得鸡也能感知，家人把它当成人看待了。

时有天日，怕母鸡寂寞，便让它走出门外，领略世界风光，晒晒太阳，展展翅膀，练练腿脚。有一次，它竟一口噙住了两只飞虫，骄傲地吞了下去，然后，抬了抬头，大步向家走去。

母鸡从来不乱行的。它甚至知道，我何时上班，何时下班，何时会敲门到家。我多次发现，它站在门口静静地等我。当我推门进家的时候，它跟脚跑到我的身旁，一前一后，寸步不离。它不会说话，但我能感到它对主人的亲近。

自从母鸡来了后，小旦和家人的蛋食没有断过。

小旦一天天长高了，家餐也一天天多样了。忽然通知，这儿要建楼房，我家原先的生活一下子被打乱了，这下一步将去哪儿暂居？孩子在哪儿上学？上哪个医院看病？还有母鸡盘窝之事等等。我正在为这些事发愁，脑子乱糟糟地进了门。

儿母当头一句：“咱家的母鸡不见了!”

“哎！母鸡不见了。”我不信，那么乖的鸡还能丢吗？

原先儿母就说过，鸡养大了就成咱家一口人了，如果老了，下蛋少了或不下蛋了，我们也要把它养起来。它对我家有功，它是生命，它和我家有情，人类最难割舍的并不是金银而是一个情分啊！

我费了很多时间，花了很多精力，劳而无功，终究没有找到它的下落。

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我时有想起，丢了母鸡，就像撕裂了我生命里的一段痛的记忆。

□李沙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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