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为何改名

林徽因原名林徽音，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此名取自遥远的古代诗集。《诗经·大雅》中，有“思齐”一诗，开首有这么几句：“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徽”，据朱熹注：“美也”。“徽音”即“美誉”之意。但她后来却弃去了这有来源出处的名字，改为“徽因”。为何，因何人改名？一些记述文字中语焉不详。想来，是因为对使其改名的人情况不甚熟悉有关。

陈宇先生《解读林徽因》一文中，略微涉及此问题。作者言及自己采访林徽因堂弟林宣时：“林宣先生介绍，林徽因改名字还是他当的‘参谋’。林徽因原名林徽音。后来发现还有个男作家叫林微音，她对其人作品很不以为然。但两个人名字形音都易混淆，遂起改名之意。征询林宣意见，他讲到有个朋友的女儿叫‘筠因’。不料林徽因一听竟拍案叫好，说自己那个‘音’字也太俗了，从此写文章就改徽音为徽因。并说：‘我不怕人家把我的作品误作是他的，只怕将来把他的作品错当成我的！’”（见2001年9月1日《文汇读书周报》）

此文介绍了林徽因改名的相关情况，但对那个使得林徽因一定改名的“男作家”林微音究竟是何人？作品为何让林徽因“很不以为然”，基本没有涉及。翻读了一册收集多人回忆的《窗子内外忆林徽因》（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1月版）及一册《林徽因诗文集》，除个别文章指出其原名“林徽音”外，也几乎未记她的改名问题。

记得老作家施蛰存先生文章中提及到这位“男作家”林微音。可翻读了几本所存散文集，没有寻到。近日获得一册辽宁教育出版社1995年出版的《沙上的脚迹》（书趣文丛第一辑），从中读到了这篇介绍这位“男作家”情况的《林微音其人》。

据施蛰存记述，在1928年时，他的朋友戴望舒和杜衡，在杭州葛岭顶上，见到一个青年在焚烧一堆废纸。好奇，前去搭话。该青年说自己是上海人。这烧掉的是他的许多文稿。因为没有报纸刊物愿意使用，退了回来，故此愤而烧之。

施蛰存在此还特别描述一句：“这个赤鼻子的青年，姓林，名微音……”说他的职位是“银行小职员”。由此大致可见，林微音是个文学青年，可文章大多不达标，退稿甚多。

施蛰存与戴望舒等，此时正在上海办刊物，办出版社。认识林微音后，也给他发表了一些诗文。（这些发表的诗文，或许即是为林徽因见到的作品。）有关林微音的文字情况，施蛰存也有介绍，说是因为他们办的水沫书店要出版翻译作品，林微音曾自告奋勇参与，他们便请他翻译一本“普特娄的《虚无乡消息》”。结果，稿子发排，由施蛰存校对，“才发现误译甚多”，甚至“中文也不好”。因此，施蛰存用了个特殊有味的句子：以后就“不敢请教了”。介绍到这里，“男作家”林微音的文字水准，可以看得清楚了。林徽因有才情、文笔佳，不愿（应是不屑吧）此人文字与自己混同，实在说得过去。

施蛰存还简单介绍了这位林微音后来的情况。说淞沪抗战以后，林微音“举止逐渐变得怪气”：夏天穿一身黑纺绸短衫裤，走在马路上，有时左胸袋里露出一角“白手帕”，有时纽扣洞里插一朵白兰花，像穿西装一样。这就很怪异了。

再往后，此人吸上了鸦片。多次向施蛰存借钱，“急着要进‘燕子窠’”。1949年后，林微音曾找过施蛰存，希望为他介绍英语教师工作，又要为他介绍翻译工作，大约因为了解其根底，“我都无法帮助他。”再后来，听说他被羁押在第一看守所……这以后，“我就不知他的下落。”

由施蛰存对林微音情况介绍可知，这个林徽因口中的“男作家”，文学禀赋十分有限，不仅外文不行，连母语“中文也不好”，这样的水准，林徽因当然“不愿为伍”。应该是怕玷污名声，索性连形音相近的名字也改了。

通过施蛰存的这一番介绍，我们对林徽因改名的理由，也就可以充分理解了。

□杨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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