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琴声

□刘玉新

一个下午，阳光煞白地照在书店门前的地砖上，恹恹无力。隔了老远，我就看到书店门前围了一群人，有凄婉的琴声飘出，凭我对琴的熟悉，我听出来是二人的合奏，一把中胡、一把二胡。

琴技只是一般，可是琴声分明诉说着一种坎坷、一种磨难，如泣在喉，让人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怜惜之情。我一向是不爱看热闹的，可是这样的琴声不容我的脚步停留在原地。

人群中，一男一女正在扶琴低唱。这是两个残疾的中年人，男的几乎看不出下半身的腿脚，身子团在一把自带的竹椅上，女的手脚倒是好好的，可是双目却木然地迎向渺茫的天空，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双目失明者，布满风霜的额上飘着一绺散开的白发。这种揪心的情景，我常常不敢多看一眼，因为我生怕一不小心会给苦命挣扎的人再增加哪怕一丝的痛苦。

然而，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人们的围观，并不在意耳边的议论。仍然卖力地将琴声倾诉给路人，力求博取三五个硬币，权解一日的饥馋。照例没有多少人弯腰，他们面前的搪瓷缸子里偶尔会响起的一两声叮铛，就像蹩进去的阳光一样苍白而无力。

琴声暗哑，中胡突然断了。

我看到两个小女孩将5角的硬币投进了搪瓷缸子，正是那微弱的声响打断了琴声。我看见那双一直望向漫漫天空的眼里，不再黯淡无光，分明现出了一丝感激。接着琴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支较为欢快的曲子，可以肯定，这对中年男女是在为小女孩祝福。

我瞅了个空，掏出10元钱轻轻地放在搪瓷缸里，转身离去。

我知道，我只是在安慰自己的良心。我的思想还没达到扶困济危的高度，有的只是一种叹惋，一种痛惜，一种内心深处涌起的莫名的哀怨，一种对街头琴声千百年回环的思考。

也是小巷，也是一把二胡，响在无锡的街头。从27岁起就双目失明的阿炳被雷尊殿赶出山门。从此，阿炳就肩搭云板，手执胡琴，一袭青衫，一路长歌将人生的苦难细细地揉进琴弦，演绎成音乐的极致。可是又有谁知道在《二泉映月》的辉煌背后，阿炳遭遇的生活细节又何尝不是眼前的境况？

多少个风雨的黄昏，就像眼前的中年男女，瞎子依着跛子，用一根竹杖“嗒嗒”地敲碎街头的每一寸路面，也敲击着人们的灵魂。我想，他们的饭碗里，一定是将一分分的硬币掰成了碎末，然后和着如血的残阳一口口咽下的。

就在我栖居的小城，也有一排算命卜卦的摊子，也总有胡琴悠悠地响起，传达出一种同样的表情和心声。烈日寒天，他们没有过一刻的懈怠，胡琴成了他们招揽顾客的独特方式，在满街的时尚音乐中生生地拉出一个凄婉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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