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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0期:第04版 视 野

“三十功名尘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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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岳飞的词作《满江红》,是气壮山河的名篇。此词展现出极其浓烈的家国情怀,表达了对金兵南侵的悲愤,以及收失地、维护国家统一的希望,千年来激励和鼓舞着龙的传人。词云: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凶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气贯注,壮怀激烈,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说“千载后读之,凛凛有生气焉。”此词当无难解之处,孰知对“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有的辞书和宋词选本的解释就值得商榷。

上海辞书出版社的《唐宋词鉴赏辞典》对此两句的解释是:

此十四字,微微唱叹,如见将军抚膺自理半生悲绪,九曲刚肠,英雄正是多情人物,可为见证。功名是我所期,岂与尘土同埋;驱驰何足言苦,堪随云月共赏。(此功名即勋业意,因音律而用,宋词屡见)试看此是何等胸襟,何等识见!

江苏古籍出版社《唐宋词鉴赏辞典》对这两句的解释是:

“三十功名尘与土”,回顾过去。意思是说:自己虽然已到而立之年,但对国家的贡献还很小,功名、事业犹如尘土,微不足道……“八千里路云和月”,瞻望前程,下定决心。大意是说:北伐战争是十分艰苦的,任重而道远,尚须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准备长期作战,才能“北逾沙漠,喋血虏廷”,赢得最后胜利。

上海古籍出版的胡云翼《宋词选》对这两句的解释是:

三十功名尘与土——年已三十,虽然建立了一些功名,像尘土一样微不足道。八千里路云和月——这句写转战数千里,披星戴月的战场艰苦生活。《宋史·岳飞传》:“飞大喜,语其下曰:‘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这里似是以摧毁“八千里”外金国的根据地作为目标来说的。

上述解释欠妥。“三十功名尘与土”,既不是功名“岂与尘土同埋”,也不是功名事业犹如尘土,微不足道;“八千里路云和月”,不是什么与云月共赏,也不是什么任重道远,更不是指八千里外的金国,而是说自己三十岁所得的功名都是在征战中取得的。尘者,征尘也;云与月者,昼夜也。自己从二十岁从军,十年之间的征战驱驰,征尘满衣,而军令动处,自然不分白天黑夜,路计八千里也。且看岳飞从军后之经历:

岳飞(1103-1142),他二十岁起便是军旅生涯。高宗建炎四年(1130),二十八岁的他败金兵于常州、镇江,收复了建康(今江苏南京),随之他所作《五岳祠盟记》中有云:“(余)总发从军,历二百馀战,虽未能远入夷荒,洗荡巢穴,亦且快国仇于万一。”绍兴三年(1133),三十一岁的他任镇南军承宣使,江南西路沿江制置使。宋高宗手书“精忠岳飞”字制旗以赐之。绍兴四年(1134),三十二岁的他被任命为荆南、鄂岳州制置使,收复襄阳及唐、邓、随、郢诸州和信阳军。有学者考证,岳飞的这首《满江红》当作于绍兴三年,理由是:1986年,在浙江江山县发现一部1917年印刷本《须江郎峰祝氏族谱》,其卷十四之《诗词歌赋集》中,载有岳飞于绍兴三年(1133)赠抗战派大制参祝允哲的《满江红·与祝允哲述怀》,与今传《满江红》大同小异。还有祝允哲的和词《满江红·和岳元帅述怀》一首(词略)。也有学者考证,此词当作于绍兴四年收复襄阳等失地之后。

尽管断定此词写作时间稍有不同,但“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其所包涵的内容则是一致的。这两句说的正是建功立业之经历。故下文方有“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感慨。而他的这种思想,一直到后来都是一以贯之的。其在池州所作的《池州翠微亭》诗有句云:“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另一首《小重山》中,又有句云:“白首为功名”;另一首登鄂州黄鹤楼的《满江红》中,亦有“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之句。这些都反映了他锐意抗金的爱国情怀。明乎此,“三十功名尘与土”,其义便昭然了。□杨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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