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蓑衣

蓑衣，其实已经不绿了，暗灰色，落满岁月的尘土，挂在故乡老屋那面斑驳的老墙上。而老屋，已很多年没人住了。

这件蓑衣是祖父在世时挂上的。从此再也没有被摘下来。我不知道祖父将这件蓑衣挂在墙上时，心里是怎样想的，那时他已经拄上了拐杖，走路颤颤巍巍。这件蓑衣是不能陪伴他在雨天出门了。

祖父是村里最后一个穿蓑衣的人。那时候，村里已经有了雨衣，但祖父依旧喜欢在雨天披着蓑衣出门。他说买来的雨衣塑料味很浓，很难闻，不习惯。

蓑衣是他自己编的。故乡山野里，长着一种草，叶绿，细长，很有韧性。夏天草木葳蕤时，爷爷用镰刀割来这种草，晾晒在院子里，等到草晒干后，便开始用它编织蓑衣。

祖父在院子里的石榴树旁编蓑衣的时候，我就蹲在旁边看。祖父长着老茧的手很粗大，却也很灵活。蓑草很听话地在他手里上下翻飞。见我喜欢，祖父就乐呵呵地告诉我，编蓑衣有晒草、湿水、搓绳、阴干、揉搓、穿绳、封领、结扣、晾晒九道工序。他一边编，一边给我讲解。

蓑衣在祖父身上大有用场。春天里，他披着蓑衣，在斜风细雨中种瓜点豆，赶着牛耕田犁地。到了夏天，若逢狂风暴雨，祖父便扛着锨，披着蓑衣去田里排涝。秋天，收获的花生晾晒在田野里，夜晚需要看守，祖父便披了蓑衣，随地一躺，有铺也有盖，很方便。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那时候，我对穿蓑衣的祖父总感觉很神秘，因为他穿着蓑衣的背影，很像课本插图里的老渔翁。

如今，祖父不在了，蓑衣还在。我不知道，在故乡细雨连绵的天气里，挂在老墙上的蓑衣，会不会如我一样，深深怀念它曾经的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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