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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25期:第04版 百味国际

熨平人生的褶皱

曹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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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有个缝纫铺,在一个铁皮小屋里,屋很小,顶多三四平方米,屋下有轮子,可以随时拉走。

铺子的主人大概不到四十岁吧,拄着左拐,是单亲妈妈,带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生活。这个男孩我常见,放学后独自从学校回来,在铺旁打开一个折叠的小桌,伏在上面做作业。马路上车来车往,人声嘈杂,一点儿也影响不了他。做完作业,要是没顾客来,就仰着小脸,同母亲说会儿话。

铺主每天都笑眯眯的,仿佛从来就没有烦心事。她接的活都是零碎的,有人衣服开了缝,舍不得丢,就拿来补一补;买来的裤子太长,来截一段;衣服有褶皱了,拿来熨一下……收钱不多,技术又好,顾客就多。

她爱看书。有次我去补开了缝的裤子,看到她手边反扣着一本散文集,一看书名,正是我喜欢的一位作家,于是就攀谈了几句。听得出,她有较高的文学素养。

后来我知道,她经常在地市报副刊发表文章,我读了,大都是随笔,很清新,如高山上流下的溪水,澄净、透明,且有质感。记录的是一些生活的片段,关于人生的一些随想,文字虽碎、虽小,却让人读了爱不释“眼”。因为我偶尔也在该报上发些豆腐块文章,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流就多了一些。

在聊天时,我知道她曾经考上一所大学,却因为即将开学时父亲去世,母亲突患重病需要照顾,就没去读。我问她后悔吗?她笑笑说:“没啥后悔的,因为我必须照顾母亲,再让我选择一次,还会是这样。”我还知道她通过自学,取得了本科学历。她说虽然暂时对自己的生活没啥用处,但多学一些总是有好处的,能提升自己的眼界和境界。

她的腿,是在冬日里,急着推车送突然病重的母亲看病时摔折的,母亲没啥事,而她却拄上了拐。结婚不久,母亲就去世了。孩子四岁时,丈夫因救一名落水儿童溺水身亡。

她的命运实在多舛。

好在,她没有被命运打垮。迎着风雨,她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如今,她加入了省作协,已出版一本散文集与一本小说集,与一家文学网站签约,据她自己说收入还算可观。

我想,她人生的波折就像她熨斗下裤子上的褶皱,都被她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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