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忠实吃“派饭”

1968年夏，我由西安市56中学抽调到立新公社搞党建工作。一天早上，蔡洪青书记在公社院子里布置工作说：“志安、忠实今天在毛西、龙湾村搞调研。”于是我与陈忠实骑着自行车先到毛西村调研，结束后推着自行车到龙湾村。在龙湾村党支部书记屈恩五陪同下先走访党员，后走访群众，了解干部的工作情况、社员的劳动生活情况。不觉到了饭时，村支部书记屈恩五把我们领到一户人家吃“派饭”。“派饭”就是村干部指定一户人家为工作组做饭吃。

这户人家没有院墙，崖下有两间厦房，旁边有一小间厨房。可能知道中午有工作组来吃饭，将小院子收拾得很干净。这家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是位中年妇女，家里有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在院子里独自玩耍。

我俩坐在院子里的小桌旁，不一会儿，饭就端上来了。小桌上摆着盐、醋，还有一碟辣子。主食是一人一碗汤面条，面条很稀，似乎一条一条都能数出来。主人还烙了饼，十分薄，都没有筷子厚，切成窄窄的四片儿，摆在碟子里。

我们开始吃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就停止玩耍，靠在房门的门框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俩吃饭。中年妇女叫了小女孩几次也没有叫动。

趁中年妇女离开，忠实悄悄跟我说：“咱俩回公社机关灶吃吧。”我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遂起身告辞，主家妇女挽留说：“你们没吃好吗？”

忠实说：“我们吃好了，下午公社还有急事，要回公社去。”说着我们留下钱和粮票就离开了。

在回公社路上，我们的心情很沉重。忠实说：“咱们在机关，好歹有点工资，吃好谈不上，吃饱没问题。龙湾是生活最困难的一个村，全是旱地，群众不够吃太普遍了，好多人家要骑车到渭河北边买粮吃。小孩子连黑馍都吃不饱，哪能吃上白馍。人家给咱公家人管饭，也是竭尽了全力，但力不从心。谁能知道她家面瓮里是不是都底朝天了。你看那个小女娃可怜不？”

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们的脑海里，日后我们见面时还提起过那顿吃“派饭”的事。

□杨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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