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生命里的花

有几朵牡丹在墙上，已经盛开了二十多年。

我在山里长大，见惯了野草，还有各种杂木，就是没见过牡丹。好像深山里缺这个品种，也许它因为华贵，不愿意在山旮旯里生长。真的，深山里的花草，可能开了一辈子，只是给自己绽放，不会有人欣赏和关注。

山里倒是有一种类似牡丹的花，叫芍药。一般在五六月，山上会有零散地开着，只要它一开，其它花就会失色，它大气、雍容，不像山里小花小草那样小家子气。

山外的人喜欢养花。他们有时间，有精力，更有钱。他们会将牡丹育成相当多的品种，安排在一个阔大的园林里，傲然开放。比如洛阳的牡丹，就成了许多人的向往。

二十年前的四月，我去过洛阳。正赶上一个以牡丹为节的开幕式，那次进园观赏后，我才知道了几项内容，一个是牡丹的概念，一个是花海的含义。就是一个感觉：多，花多、人多、感慨多。当时还不明白，洛阳人好好的地不种粮食，全务成花了，就是为了好看和震撼吗？同行的老兄笑话我说：“旅游也是经历，不比地里打粮食收获少，你得开开你山里娃的脑洞了。”

我这个脑子是在山里长成的，除了清风明月鸟语花香，还有石头，一堆一堆的石头，压在脑子里一动不动。上学的时候接受事物慢，估计就是与石头堆积有关。走出大山后，不明白的事真多，不明白的人也真多，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明白山外的人和事。至于花，更是不太喜欢去接触，况且，对于非自然的，转基因变异的，更是不喜欢。如同女人，山里的女孩子就是在小石潭里照影儿，而外边的女人就是活在了镜子里，收拾得看似很惊艳，却无生机。

在洛阳白马寺，看到了一个画家在画牡丹。一堆颜料、一支笔，他像变魔术一样，在纸上乱抹一通，几朵牡丹就从地里跑到了纸上，栩栩如生，就像看到了真的花朵。于是就有了兴趣，买了一幅，从河南洛阳背回古城西安，回来后就挂在墙上，有时一回头就看到了它，它每天都为我开放，一开就是二十多年。

它挂在老家的卧室里，简陋的山墙上。那时候在乡村教书，周日才能回家，回来后看到墙上的牡丹，姹紫嫣红地开着，就会忘却一身的疲惫，心里堆满欢喜。有一段时间，在县城买了房子，房子的装修风格素雅，没有大红大绿，这幅牡丹就留在了老屋里，留在了尘埃中。十几年没有回去住，屋子里堆满旧东西，牡丹画上也落满了灰尘。没时间回来，没时间看它，也没时间为它扫尘。我知道它委屈，但没办法，谁不委屈呢，在这个俗世里。

前些年妻子回家开诊所，因为诊所有要求，必须几室几厅，一楼的房子全用来布置诊所了，我的卧室又回到了二楼原来那个房间，也就是墙上挂画的地方。再次清理家什，打扫房子，丢掉了许多不当用的东西，唯独将墙上的牡丹画留下来，掸去灰尘，让它明丽见光，又和我生活在一起。

有人笑我，墙上的花再好也是假花。对，它是画出来的花，但它为我绽放了二十年，已经开在了我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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