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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9期:第08版 陕煤四版

金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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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胜

时令跨过立夏,金黄色就逐渐成为大地的主色调。有趣的是,麦子在由青翠、淡黄,演变成金黄的过程中,太阳和农人是携手合作者。太阳将色彩泼洒一点儿,农人挥舞锄头涂抹一点儿,到了芒种,麦子的肤色就达到了极致,丰硕的腰身也芳香迷人。

小麦泛金的季节,我曾看见父亲跪在成熟的麦田里低声自语。阳光倾泻,他神情严峻,身体僵直,手心捧着的麦粒,颗颗闪耀着金光。那一刻,四野辽阔,万籁俱寂,天、地、麦子,和饱经沧桑的父亲浑然一体,他们的组合呈现了自然基本的色彩。画面里少了谁,那恢宏的气势,似乎都将出现不完整的缺憾。

其实,我最早为金黄色所震撼,是在少年时的一个初春。

那天,我和父亲拉着板车到北塬上卖胡萝卜。午饭时,俩人圪蹴在荒废的配电房前吃咸菜夹馍。一位大叔从身边走过,看我瑟瑟发抖的样子,对我父亲说:“跟我来,给娃舀碗热汤面吃。”父亲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大妈的面条刚出锅,闻起来香喷喷很馋人。她盛一碗给我父亲,一碗给我。父亲觉得受用不起,又是摆手又是阻挡。大叔说:“粗茶淡饭的,端来就吃,有啥推让的?”于是,我们父子俩都吃上了热汤面。

吃完饭我到后厨去送碗,见院中几垄油菜竟然在乍暖还寒的季节开放了,心下很好奇。大妈说:“这些花四周有墙围护着,是比外面开得早。”油菜生长着,我的心里不知怎么忽然就暖融融的,仿佛从有记忆起,那些油菜花就一直这样灼灼盛开着。

虽然我心里藏着暖,但当我该描绘自己的金黄时,我却是怯懦的。

那一年,当融入城市的理想破灭后,我像《人生》中的高加林那样,被严酷的现实击倒了。暮色中,父亲在我身边放了一盘向日葵,那明丽的色彩与秋夜的星空两相呼应。父亲说:“醒了?”口中的烟斗一明一灭。他拿起向日葵问:“这是啥颜色?”我木然。父亲说:“你是识字人,看看这饱满的籽粒,应该知道啥叫聚天地精华。这葵朵,染得就是日头的颜色。”父亲早年失去双亲,土地、庄稼是他活命的依赖。他在无望中读懂了稼禾的语言。此刻,面对皇天和后土,我还有什么抱怨的理由?站起身,我和父亲披着月色,踏着蛙鸣回家了。

那年秋日,对于我们的辛劳,玉米、毛豆、南瓜……像讲义气的朋友,带来了一串串、一嘟噜、一盘盘、一朵朵丰厚的回报,让接应的人手忙脚乱,顾住前面顾不住后面。等到把它们肩扛手提、人拉车载地运到家,墙上挂的、晒箔上晾的、窗台上摞的都光灿夺目,映得屋里屋外亮堂堂的。空气中弥漫的香气,熏得人如痴如醉,步履踉跄。黄土地上,金黄色,让我们迎来了好日子。

金黄不是黄金,却蕴含着收获和满足。我喜欢。

(运销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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