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上树能千回

□曹春雷

“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杜甫的这句诗，每每读起，皆会心一笑。是啊，梨枣熟时，就是一个孩子最能爬树的时候。不过，上千回是夸张了些，十几次是有的。

这季节，比起梨树来，孩子最喜欢爬的是枣树。院子里，青的、红的枣子缀满一树，玛瑙一般，在阳光下晶莹闪亮，着实馋人。大多数枣树，都不算太高，容易爬。孩子抱着树干，三两下就能爬上去，坐在树杈上，晃着双腿，悠然自得，哪个最红吃哪个。

不过，最甜的那些枣孩子吃不到，被鸟吃了。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需扑棱几下翅膀就能啄到。这种鸟，叫白头翁，头顶一撮白毛，鬼精鬼精的，特爱偷吃，且挑食，一定会选那些最好吃的。白头翁啄食过一口的枣，人摘了，洗了吃，感觉特别甜。

孩子在树上吃的时候，大人在树下守着，生怕跌下来，随时准备张开手臂接住。孩子却优哉游哉，随口吐出的枣核，会砸到地上在低头觅食的鸡或鸭，它们不满地叫几声，以示抗议。孩子吃够了，才肯摘了枣子，放进大人用竹竿挑上去的篮子里。

街上走路的孩子们，看到院子里枣树上摘枣的孩子，就会呼啦啦跑进来，仰起头，要枣吃。树上的孩子很骄傲，并不一个个地摘，而是抱住树枝使劲一晃，枣子便扑啦啦掉落下来，像下雨一样。地上的孩子便低头争着捡拾，一不小心，便会头碰头，“哎呀”，顾不得揉脑门，继续抢。

在秋日，摘枣比吃枣还有趣。

那时，我上树摘枣，邻居家的二丫看到了，就会在她家院子里踮起脚喊：“哥哥，哥哥，我也吃。”平日里，扎着朝天辫的她总喊我大名，想吃枣的时候，就喊我哥哥，喊得还特别甜。我摘了枣，扔到她家院子里，并不费劲，两家只有一墙之隔。她在地上铺了干草，以防枣儿跌坏。吃完枣，二丫一抹嘴，又喊我大名了。

如今我家的枣树依然茁壮，每年秋天，红枣挂满一树。我却在异乡，只剩母亲一个人守着院子。想吃枣时，母亲就用竹竿打。前几天，母亲打电话来，说：“今年的枣子结得格外多，却被白头翁啄了不少。”

我不在家，白头翁叽叽喳喳来啄食，院子里会热闹一些。这样一想，我还是希望白头翁每天多来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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