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雪松

□舒添宇

这是一棵雪松。

昔日的满身苍翠已不复存在，肤色枯黄，针形叶子大量脱落。像风华绝代的美丽女子，瀑布般的飘飘秀发由稀疏变黄到无法遏制的脱光，曾经的美丽荡然无存。从苗圃里移栽成活，它在这儿生长了八年之久。八年时光弹指一挥间，迎来送走了一批批学子，就像这个单位里的特殊职工，静静的守着这一方角落。这是它的工作，安静的校园有了它，平添了许多生机活力。夏季里，骄阳似火，硬化路面像烧红了似的，散发出灼人的热气，一次次，雪松仅凭那不算健壮的身子顶着酷热，洒下绿荫。孩子们友好地依偎着它，躲避了太阳的热力。暴风雨里，风死命地抽打着，它却紧紧地抓住土层，毫不松劲，风终于败阵了，树仍然奕奕挺立着，浑身透出胜利者的豪迈。冬天，厚厚的雪下在树上，压得树枝咯吱作响，树还是默默承受着重压。树的顽强让一些懂事的孩子学会了感动，他们从树身上学会了如何面对困难，在挫折面前，不做胆小鬼。

雪松呈现出萎靡不振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周围已经是春深似海了，树们该开花的开花，该发叶的发叶，连换新叶最迟缓的女贞树的新叶都渐渐占据满树。它还是迟迟不肯抽出新枝，人们等啊等，终于等得不耐烦了。意想不到的是，不祥的征象显现出来了，那树没有了以往的奕奕神采，树皮开始变枯龟裂，叶子脱水样变黄变枯萎直至脱落。浇水、松土、施肥，甚至挂上了点滴……一切的救护措施都无济于事。它已经义无反顾地行走在死亡的道路上。人们只是叹息：“多好看的树，能值不少钱哩，可惜了。”更多的反应是无视。于是，纷纷探究造成雪松死掉的罪魁祸首，终究不得而知。像无疾而终的人，走就走了，尘埃落定。想想而已，不过是一棵树。

作为与人类生活密不可分的树，同人一样亦有着丰富细腻的情感，对环境气候会作出不同的反应，只是被粗心的人类忽略掉了。面对一棵树，树形的美、枝叶的繁茂、花色的娇艳、果实的香甜，都给人类无穷无尽的享受。没有一棵树的地方是沙漠，被人称为死亡之海。少了一棵树，实际上跟少了一个人所带给我们的痛苦和损失是等价的。在伟大的自然力量下，人如草芥、细沙、尘屑，有时竟不如一棵树的力量。

站立，是所有树的生命姿态。生老病死，都站着；电击雷劈，风摧雨打，霜冻雪蚀，也都站着，这是一种无法予夺的尊严。西北大漠有一种胡杨树，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地一千年不腐，真是一种奇迹。这棵雪松玉树临风的活了多年，蓬蓬勃勃、葳葳蕤蕤，受到孩子们的亲近和赞美，那些胖乎乎的小手不知抚摸了多少遍。陪伴着孩子寒窗苦读，寒来暑往。当它成为一棵枯树时，孩子们依然围观它、做游戏，却不会折断枯枝，在孩子们眼里，树分明活着。它还站着，站着怎么会死呢？是啊，顶天立地的站着，永远是活着的姿态。

有一种人，看似倒下了，却永远站着，站在历史的风烟里，站成枝繁叶茂的大树，更是不褪色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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