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求学路

□秦永毅

我家住在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里。从山里到山外有二三十里路，要走三四个小时。因为交通不便，加上贫穷，山外上学的日子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难以忘怀。

山外的小学没有宿舍也没有食堂，吃住全靠自己解决。多亏一个表亲帮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孔闲置的窑洞，才让我有了一个落脚点。晚上在窑洞睡觉，白天在窑洞做饭。

早上放学回到窑洞，放下书包便赶紧做饭。做饭用的“锅”是从家里带来的一把铜瓢，吃水要到附近的小溪里去舀，然后把瓢架在三块石头上，用麦秸引燃劈柴烧水。有时柴火只冒烟不起焰，急得我趴在火堆旁边使劲乱吹，结果把柴灰吹得满脸都是，像个戏台上的丑角。

有次周末回家刚好遇上下雨天，走到峪口，只见咆哮的洪水已经没过路面，峪道走不成了，我和几个小伙伴只好绕道回家。

那天，我们从峪道东侧翻过几架山梁，走了八九个小时才回到家里。途中，我们手脚并用在陡峭泥泞的山坡上进三步退两步，一个个吓得“妈呀、大呀”哇哇大哭。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里时，已经半夜了。见到我们，大人一把把我们揽在怀里，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流。

因为在山外上学特别艰难，几个伙伴陆续辍学，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咬牙坚持。

终于，我也坚持不下去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初冬的那场大雪。星期天早上，天上飘起雪花，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看天色不好，母亲急忙帮我收拾行李，催促我早一点出门。

走到全程的三分之一时，路上的积雪已没过小腿，找不到人们平时踩出来的脚窝，只能一点一点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离山口还剩三五里路时，碰到一个从山外赶集回来的本村大叔。看到我，大叔惊异地问我干什么去，我说上学，大叔眼睛瞪得像是牛铃：“娃呀，你不要命了！我刚才经过‘鬼见愁’，差一点送了老命，你一个娃娃，怎么还敢去冒险！”说完，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回走。大叔说的“鬼见愁”是一段从悬崖上凿出来的山路，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涧，路面仅三四十公分宽，像今天这种大雪天气，要想通过比登天还难。

看到去上学的我又回家，父亲很失望，几次想“逼”我返校。但是，面对无法逾越的天然险阻，父亲又无能为力，最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我辍学的现实。

前些年，国家实施搬迁脱贫工程，我们全村人从祖辈居住的大山深处搬到了山外。现在，小学离我们村不过一二里路，初中、高中就在我家隔壁，娃娃们上学也不用受以前的那些艰难了。不仅居住环境好了，我们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上了吃白面、住洋房、坐小车的神仙日子。

想想过去，看看现在，觉得就像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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