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中的人间风味

□许腾

“您要的三个水煎包，自己从盒子里找零钱。”妇人熟悉而敞亮的声音，如同固定的音符，风霜雨雪，从不间断。时间倒回十七年前，商州城东，东门十字路口，每天天不亮，一对夫妻就利落地支起临时摊点，准时向过路食客售卖水煎包。这处移动摊点没有招牌、没有名姓，一直悄悄隐藏在食客周围。

操作台前炉火正旺，半人高的火炉旁，男人手动推拉着鼓风机加足了马力，向大平底锅下输送着热能。一旁妇人在桌案上快速娴熟地包着包子，一排排沾染面粉的白面包子整齐地码在案边等待入锅。大平底锅后不远的平地上，摆放着四五张矮桌，长条矮凳顺着桌边依次合围。每张桌面中间搁一桶竹筷，一大碗点缀着白芝麻的红油辣椒汁，这便是吃水煎包的基础配置。

刚一掀开锅盖，一圈套着一圈，挤挤挨挨整齐铺排的大包子别有一番天地。一大勺面水顺时针浇灌下去，锅里发出“呲呲呲……”的响声，霎时间热气环绕、沸腾欢呼。三两分钟过后，再一次浇淋上菜籽油，金灿灿、水灵灵的大包子脱了胎换了骨，散溢着独特的香味，诱惑着或远或近的食客纷至沓来。

皮薄馅薄的水煎包三到四个就能堆叠装满一大碗，筷子尖同时发力将热情的大包子从中间割裂开来，充盈的粉条混合着少许韭菜和豆腐同时翻涌而出，一股子香气顷刻间飘逸灵动。一旁，一大碗飘荡悬浮着白色芝麻的鲜红辣椒汁就是灵魂所在，几勺浇灌透彻之后，水煎包再次呈现了变换后的魅力。辣、烫、嚼劲十足，全然释放着众多食客的精神气魄，几分钟内便足以满头大汗，却仍然吃得过瘾、吃得舒坦，脸上时不时洋溢着满足感、幸福感。要知道，新出锅的水煎包是最佳食用时间。

一锅接一锅，在生熟之间来回切磋，你来我往的食客让这一处天地热闹非凡。

在商洛人的生活里，三四个水煎包搭配一碗豆浆，或配一碗稀稠恰好的糊汤再好不过了。这城里男女老少的味蕾里总有水煎包的记忆，不仅是地域文化的长久浸染，更多的是这份吃惯了的情有独钟。记得在我上学的时候，吃得最多的便是这家无名姓的水煎包。

这项营生实为辛苦。前一天傍晚发面，择洗韭菜，凌晨3点起床开始和面、拌馅料，滚油烫炒辣椒油，为出摊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凌晨5点，蹬着三轮车准时摆摊售卖。经营之道，要肯吃苦，吃得了苦，方能呈现出人间风味。说实话，我的内心里充满着敬佩之情，生发着对劳动美的敬爱和赞叹，正是这份执着且平凡的不间断劳动，让小城里的老百姓才得以悠然恬适。

水煎包承载着商洛人的精神，东门口那家没有名姓的水煎包，不知道去了哪里，夫妻俩不知道是否还继续着这份营生？随着时间推移，水煎包成了一代又一代外出商洛人的一股浓厚乡愁，以及对过去人和事的一份遥远念想。

（作者单位：西安轨道交通集团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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