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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9期:第04版 憩心亭

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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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笛

别了春天的乍暖还寒,还没被盛夏的烁玉流金拥裹,这时日便是初夏了。

刚刚品尝了槐花麦饭的清香,又在忆想艾叶香粽的文化溯源,刚刚陶醉过油菜花的金黄,又在惊诧石榴花的火焰,刚刚踏过春日的芳草茵茵,又在喜悦小荷蜻蜓嬉戏的妙趣翩翩。仿佛迎春花金黄的小星星还在眼前晃动,仿佛柔曼的柳絮还在缠缠绵绵飘散深情,仿佛还能听见落红化作春泥的唏嘘,仿佛还在观赏燕子呢喃归巢的欢愉,初夏便从挂满枝头的葡萄间隙,从桃红柳绿的广漠原野,悄无声息地走来。

初夏的时光,总是那样不疾不徐,带点俏皮,带点浪漫,像在耳边轻轻响起一首清婉小曲,如痴如醉,像一个美丽无痕的春梦,亦真亦幻。

初夏的晨,是清朗的晨,纯净的晨。天空像蓝玻璃般透明,望着那种通透,由不得想像小鸟一样投入那怀抱,自由自在地飞翔。清晨的鸟儿叫得欢畅,清晨的风儿吹得舒爽。这清晨的空气,像清冽冽的山泉涌进胸腔,一夜沉积在胸腔的污秽浊气,瞬间纤尘不染。那深深的吐纳中,好一个神清气爽!

初夏的风中,融汇着多重复合的馨郁,有一种微醺的温润。小草的清新,花开的芬芳,树丛野蒿的清香,在空气中像光波一样荡漾,便有了初夏特有的味道。初夏,如果在树丛间细心聆听,那一声幼蝉的初鸣,带着一丝童稚的羞怯,清纯而柔软的声音,让人心头颤抖。那绝不是成熟后令人厌烦的聒噪,全没有盛夏时,人的忍无可忍,竟然会让人多少有点倾听的愿望。初夏的夜晚也开始热闹了。雄性蟋蟀们在草丛里乐此不疲地鸣叫,发出爱的呐喊,雌性们顺着鸣叫声徐徐寻来,响应着爱的召唤。沉闷了一个冬天的青蛙,在田埂、水塘、荷下,抖落掉一身沉积的悲伤,引吭高歌,此消彼长。

初夏的雨,也有几分别致的韵味。一阵风吹来,一片云飘过,雨便掠过树木林梢,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这雨,比不得春雨那样细细柔柔、温温雅雅,多了些许激情,少了一丝缠绵;比不得夏雨那样恣意、毛躁,含有一抹羞涩,带有一分温情;比不得秋雨那样成熟、凄婉,稍有一点率性,一点气盛;也比不得冬雨那样凛冽、冷酷,就像一个花季少女与一个鲁莽汉子的决然不同。初夏的雨,总有那么一点让人心疼而又留恋的感觉,是一种灵动、一种温馨、一种热烈、一种安宁,宛如莫扎特的小夜曲,既细腻轻灵又纯朴宽广,既温婉优雅又催人奋进。

初夏较春天,多了几分率真和明媚,多了几分热情和舒朗。在初夏,寻一段清净时光,约三五好友,走进秦岭峪口,踩着柔软的阡陌小道,感受生命的悸动和清欢,很有一点同学少年的味道。从敞亮的山地走进森林,更有一种妙不可言的幻觉。欢乐的思绪就像一个个欢快的萤火虫,从一个光斑飞向另一个光斑,繁杂积郁的思绪会顿然消逝,心境会豁然开朗。没有了桃花的艳丽,走失了梨花的闹腾,眼眸中尽是绿肥红瘦,一幅幽静恬淡的迷人情境。森林中,千娇百媚的精灵挤到眼前,让人感受着内心的纯粹和喜悦。觅得清静去处,寻得农舍一厢,掬来山泉一瓮,举新茶一杯,高山莹莹的氤氲,茗茶雅雅的清香,谈天说地的愉悦,便在山野茅舍袅袅荡漾。

初夏的夜,最适宜居于山野农舍,那是一种奇妙神秘的感受,一种静如月爽如风的体验。夜晚降临,一弯明月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从远山露出半张脸庞,神秘地窥视着人间大地山野万物,转瞬之间,它便如一个神秘的幽灵,跳上静谧的夜空,以它的晶莹纯净点亮夜空,给崇山峻岭披上银装。坐在寂寥的山岗,对着一轮明月,满天星斗,常有无边的思绪。时光如絮,岁月如流,生活的负重总是让人疲惫不堪,使人难以停下匆忙的脚步。在这初夏的夜,独坐山野,给身心一段放松,给灵魂一点安宁,清空俗念,让沉静拂去世俗烦恼的尘埃,让清风抚平心间曾经的忧伤,让泉水洗涤脑海往昔的琐碎,让星月伴随日后岁月的晴朗。也许,这种感受,在灯红酒绿的都市是难以体验到的。在城市夜晚的车水马龙中,匆忙的人群、疾驰的车流、喧嚣的声音、闪烁的霓虹,都会使美丽的初夏之夜变得混沌,变得恓惶。城市的光亮使我们看不清纯净的夜空,城市的喧嚣使我们听不到内心的声音。我们离大自然太远,以致于忘记了大自然的模样。

初夏是一段短暂的时光,转瞬就会逝去,就如人的生命,顾不得细细思量,倏忽一去几十年。诚然,生命本是一次单向旅程,走去便没有归路。不管这旅程是弯弯曲曲还是平平坦坦,是风流洒脱还是才高运蹇,每一段过往都有每一段的美丽,都值得好好拥有和珍惜。但毕竟自然法则不可抗拒,无论是生命,还是这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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