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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3期:第04版 憩心亭

书开烟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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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瑞

日前,方君英文先生赠我墨宝:“书开烟霞”,甚好。

世界读书日,学者文人被邀去各处论坛,指导大家如何读书。终南性灵社几个人,却跑到终南山下喝茶读山去了。清人涨潮有言:“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可知读山读水读出了味道,便也是另外一种读书了。

那一日的“读书”,便是“书开烟霞”。

早年乡间有笑谈:“儿马只要喂好,也照样下驹呢。”儿马者何?公马也。公马能下驹?在说话人头脑中,能。关键是你要“喂好”。“喂好”就有这么大的功用。当然,下的是不是驹,听说之间,都有不同的所指。于读书讲,读案头书是读书,读山、读水、读社会,读男、读女、读妇孺,读好了,自然也类比读书。

读书重要吗?当然重要。黄永玉说一位长者曾告诫他说:“一定要读书,不读书而观察生活等于零,因为你没有文化,没有消化生活的胃。”“没有文化,没有消化生活的胃”,读书的重要性可见一斑。有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读书,是与聪明人的对话,读一千本书,就是与一千名聪明人对话了,多划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与一千名聪明人交流了,你也就会变得聪明起来。

现实中,你要拜访一位学者,你要请教专家的学问,你得带上礼物,登门求教。读书就不同,你可以“隐身”去他家串门。你不必打招呼,也不怕打扰了主人,只要你有时间,打开他的书,就等于“登堂入室”了。

嗜书人的体会是,一日不读书,胸无佳想,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现代人追求气质,其实改变气质最好的方法,就是读书。因为在你现在的气质里,就“藏着你走过的路,读过的书,爱过的人”。

读什么书?读枯燥的书,读乏味的书,读板着面孔教训人的书,这样的读书不是享受,是受罪。真正的读有所得,大都是先求乐,然后才求知。凭自己的高兴读书,往往能读到适合自己的好书,书开即有“烟霞”。

陶潜的读书是,“好读书,不求甚解”,什么高兴读什么。陶潜读出了大境界。可以想见,陶潜眼中的书,一定都是满目清丽、满纸烟霞了。

文人爱好书。好书都是好山水,劣书都是劣山水。味同嚼蜡的说教文,就是烟瘴之地了,不但不适合人去居住,连走过一遭都要被毒气侵害。山水也如此,江南灵秀,像小诗小词;北方壮阔,像鸿篇巨制;穷山恶水,就如满纸陈词滥调的发臭文章;而灵山秀水,就是独抒性灵的精品美文了。

有人习惯有学者开书单,其实书单是学者的,不是你的。读研读博,导师的书单是重要的。读书阅世、开阔眼界、充实头脑,大可不必遵循什么“必读书”,如鲁迅告诫的,不读中国书而读外国书,而是凭着嗅觉,找寻适合自己味道喜好的书来读。

科举时代,“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现当下,抛弃了读书做官,嗜书人的阅读体验,从另一方面,也一再印证着这一古训。不读书的人,一生是一生。而读书的人,一生是一生,或者简直就是几生了。

文人都读书,但以读书为生活的人不多,知堂老人是其中之一。据说,有人去周家拜访,每次见到他必是临窗而坐,面前一本书,一壶茶。读书是他生命的必须。知堂曾写有一首打油诗:“饮酒损神茶损气,读书应是最相宜。圣贤已死言空在,手把遗编未忍披。未必花钱逾黑饭,依然有味是青灯。偶逢一册长恩阁,把卷沉吟过二更。”

知堂老人手中的书,也会是满纸烟霞。

以读书为时尚的今天,真正的读书人并不多。我至多算少半个。

“伴我书千卷,可人花一帘。”于我而言,“写作是小幸福,阅读才是大幸福”。而在读书上,方英文先生有妙体味。他四字的“书开烟霞”有味道,抵得过数千言。他拟书而赠予我,是知我、懂我、勉我矣。我感谢他。

一帧适合挂在各大图书馆门楣的四字匾,就这样专有版权地挂在我的书房。

采兰台有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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