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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04期:第04版 创造

骊山顶上点燃的那堆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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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有点意思,那个四十多度高温的夏日,满身臭汗从临潼代王镇宋家村回来后,对于躺在那个黄土堆里的男子却上了心,脑海里会不时浮现出他的名字。第一次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大概是在初中的历史课本。

那天下午,随碑林区作家协会去临潼华清池观看大型实景影画剧《西安事变》。演出结束,受《西安日报》编辑李斌兄弟邀请,一起去拜见了两位当地的朋友,吃了个便饭。饭后,原想趁此登上骊山,感受一下“关中八景”之一的骊山晚照。骊山登顶过两次,但都是白天,始终未能领略骊山落日的瑰丽。同行新认识的朋友张波却提议带大家去看周幽王的陵墓,一车人除了张波都没去过,于是欣然同意。

车子沿着秦唐大道,向着东北方向行驶,大约四十分钟后,拐进了一条乡间水泥小路。路的一边,光秃秃的麦茬地里,一个裸露的黄土堆呈现在面前。若不是张波提醒,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并不高大的黄土堆就是西周最后一位皇帝周幽王的陵寝。

张波来过一次,同行的其他两位没有兴趣,只有我和李斌踩着那几个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土台阶,登上了大概四五米高的坟冢。顶上坑坑洼洼,杂草丛生,长着几棵杂树,有两棵枸桃树,橙红色的果肉已熟,星星点点地挂满树枝。不敢再往前走,怕有蛇鼠窜出,于是驻足。抬眼望去,南边不远处便是逶迤连绵的骊山山脉,夕阳西下,山顶罩着一层晚霞。多少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那个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便发生在骊山最高处的烽火台上。

2 7 0 0 多年前的那场烽火点燃后,那个叫姬宫湦的皇帝确实博得了绝世美人褒姒的一笑,只是美人的这一笑,代价太大。后人在笑谈这段历史时,大多只是在说周幽王因此丢了江山,当然最终也丢了自己的性命,却鲜有人提及在皇帝丢掉天下的背后,是西周黎民百姓的生灵涂炭、流离失所。周幽王的老丈人申侯联合犬戎攻破了西周的都城镐京,给自己的女儿申后报了仇,并将自己的外孙姬宜臼扶上皇位。可烽火连天之后,昔日繁华的镐京已是残垣断壁,横尸遍野,如鬼城般一片死寂。于是,刚当上皇帝的周平王姬宜臼,带着他的臣子、嫔妃迁都洛邑,曾经不可一世的西周王朝就此宣告结束。

马嵬坡上,唐玄宗李隆基三尺白绫,赐死了那个和他有着生死相约“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倾国倾城的女人。这哪里是爱美人不爱江山?这分明是爱自己的性命胜于一切。他若真是个只爱美人的情种,“兵变”之际理当以死相抗。若真那样,故事才会流芳万世,中国的皇帝中才会真的有个不爱江山的汉子,好替那些风流的帝王们争回一点颜面。

从上面下来,几个人围着这个黄土堆转了一圈。大概是过去农人种地取土吧,封土堆应该是被挖掉了很多,没有史书中记载的高大。伸手,捏了一点封土,稍一用力便成碎末。大家说笑着,张波在一旁说:“埋在这儿的这个男人,是天底下最会宠女人的男人。”

一听,众人皆乐。想想,的确如此。

一直觉得,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应该发生在褒姒被送给周幽王最初的日子里。作为一个丈夫,周幽王确实够得上天底下最会宠女人的男人。当初,周幽王攻打褒国,褒国兵败,献出美女褒姒乞降。当褒姒被当作一件交换的筹码送给周幽王时,她的心里也许还在挂念着故土,想念着亲人,也许还有她深爱的男人。于她而言,满心的悲苦、相思不仅无处诉说,还要服侍这个攻打她家园的男人。这样的情况下,任谁也做不到笑逐颜开。后人只说褒姒不爱笑,却无人知道她当时的心里有多苦。

《西京杂记》一书中关于周幽王陵墓的记载说,打开石门,挖了丈余深,“见百余尸纵横相枕借,皆不朽。唯一男子,余皆女子,或坐或卧,亦犹有立者,衣服行色不异生人”。很是不解,这个被犬戎人所杀的亡国皇帝,他的墓葬里依然有那么多女子为其殉葬。

望着不远处的骊山,思绪越过两千多年,遥想着那个烽火戏诸侯的场景。被戏的只是众诸侯吗?好像是,但最终葬身犬戎刀下的却是那个昏庸荒淫的皇帝以及他和褒姒所生的儿子。像是一种宿命,周幽王带着他的美人褒姒从都城镐京逃到了骊山,最终被砍杀在了自己戏弄诸侯的骊山脚下。

论中国皇帝的只爱美人不爱江山,还真的不能拿他们和英国的爱德华八世相比,人家为了迎娶美人主动签署“逊位诏书”,成为英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主动退位的君主。而我们的这位周幽王,在骊山顶上点燃的那一堆狼烟,那不是为了博得美人一笑,那叫权力的任性。

□侯亚萍(工作单位:西安天天读书教育科技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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