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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27期:第04版 憩心亭

潼关古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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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旺山

潼关古渡可不是一个单纯摆渡的码头,它既是渭河、北洛河与黄河交汇的地方,也是晋陕豫三省漕运的集散地,极具商业与军事价值,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眼下,古渡口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森严,也不见了当年网红码头的喧嚣,只给我们留下了满眼的空阔、无尽的遐想。

站在河岸,只能靠想象来复原那春燕颉颃,无数块冰凌浮在水面,浩浩荡荡,穿过大桥的壮观景象了。随行的潼关诗人李宏弟说:“遗憾得很,今年天旱,河水少得可怜,温顺得像一只小羊。”果不其然,下了观景台,眼前的黄河消瘦了许多,从绿草萋萋的老河堤退回到了主河槽里,把几十米黄沙滩裸露在外,不见了之前咆哮的模样。顶着还有些微醺的日头,走过软塌塌的沙滩,河风浩荡,一条画舫风格的游船无声地停泊在水边,开船的老人悠闲地坐在船头抽烟。船头浅水处翻腾着一长溜白花花的河水,定眼看时,才发现那是一大堆数以万计的小鱼在水边逆水嬉戏,全然不惧岸边的游人。这时,有人跳下半人高的泥岸,用手随意一掬,七八条寸把长宛若柳叶的梭子鱼,夸张地扭动着身子,企图逃回河里。挣扎的梭子鱼们最终被我的同伴灌入一个矿泉水瓶里,得到暂时自由的梭子鱼,似乎并没有预感到危险,又在半瓶子浑浊的河水里游动起来。这时,耳畔传来一阵女人的欢笑声,循声望去,原来离游船不远的下游还停泊着几只蓝白相间色的摩托艇,一堆衣着鲜艳的女人,在摩托艇旁边挽着裤腿,站在水里嬉戏拍照。她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欢畅,像一块磁铁一样,把我们唤了过去。再远一点,还有两个年轻的姑娘在水里相互追逐、嬉戏。一片乱哄哄的嬉笑,伴着惊叫,此起彼伏,一时让刚才还有些空旷、有些落寞的古渡口顿时活泛起来。几分钟前,我还有些烦闷的心情瞬间也开朗了。看到有陌生的人走来,一位低个子的年轻姑娘独自上岸,来拿离我们很近的鞋子。本以为她们是外来的游客,问过才知道,她们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相约一起来这里游玩。凝视着这些放飞自我的女人们,我的思绪像河滩芦苇里一只惊飞白鹭,拖着长腿,奋力扇动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黄河古渡口,早在商汤时就有了。摆渡的时间,比潼关古城的历史还要悠久。据史料记载,商汤之后,当年周穆王、曹操、慈禧等人都是从这里渡过黄河或征战,或游历,或逃跑的……每到晴日,大小船只往来于河上,客船、货船、游舟,来来往往;打仗的将士,游历山川的文人墨客,做生意搞贸易的大小掌柜,熙熙攘攘,很是一派繁荣。明清时期,潼关八景之一的风陵晓渡,说的就是这里壮观的漕运景象。

20世纪20年代初,鲁迅先生到西北大学讲课,来回也是从这里乘船的。据说,鲁迅先生回绍兴路过潼关时,还给亲友顺带了十几篓子精美的潼关酱菜。抗战时期,周恩来等人从延安到潼关,就是从这里渡河与阎锡山谈判,促成了山西的国民党军队与八路军协同作战,抗击日寇。20世纪80年代,因为风陵渡黄河大桥竣工通车,这里才永久终结了已运营近三千年的漕运业。

此刻,艳阳高照,万里晴空。比往日清澈了些许的黄河,只有伫立在河边,才能清晰地听到河水发出的低沉而有力的吼声。除了这辽远的吼声,河面上却没有了昔日百船竟流、熙攘喧嚣的气象。看似平静,但流速极快的河水正载着一大团白色的云朵,穿过黄河大桥,流向大海。

极目远眺,蓝天白云下,河对岸逶迤的山岗绿绿葱葱,偶然露头的红顶建筑和那绿丛里裸露的石头,点缀着缺乏起伏的山岗。岗上那几个突兀的大风轮,更是抢眼。尤其是那个吐着白烟、高耸入云的烟囱,一下子把我的思绪从历史的尽头拽回到现实里来——这突兀的访客,算是彻底戳破了我的兴致。转身正欲返回河岸的那一刻,我却分明看见了河对岸,淡淡的河雾里,那座名闻天下的鹳雀楼,思绪又陡然活跃起来,但身后的古渡口却沉默无语,把一肚子的故事与传说,化作了岸边摇曳的红柳,葳茂的芦苇,似醒微醉的沙滩和几只白鹭,给游人留下了无限想象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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