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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27期:第04版 憩心亭

文章作法和语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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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治权

陈忠实先生曾闲聊说:“会写个你大你妈就是作家了?”我当时听着有些心虚,因为那阵儿我刚好写了两篇我大我妈的文章。心虚的原因还有,就是觉得,当作家大概必须有陈老师那样的才气,写一本死了以后可以放在棺木中当枕头的书。但冷静下来细思,如此天赋,光想不行,得有上帝眷顾才行啊!

没有怎么办?写不写?写父亲母亲算不算文章?思索好久,觉得当然还是要算。契诃夫不是说过,大狗小狗都要叫嘛。譬如李密的《陈情表》、朱自清的《背影》、胡适的《母亲》、于右任的《房太夫人行述》等。

世界是多元的。正如天上的星星,只有一颗长庚星多单调啊。牡丹是华贵,然百花齐放才是春天。所以鼓励自己,还是大胆地写吧。从什么地方写起呢?肯定是从身边的人,至爱的人,能感动你的人。连熟悉的人都写不好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作家呢?还有,一个青年人,入手写作自然是先写短文章。短文章写久了写好了,再写长篇,或许才能得心应手。

中国古代,教人写文章,差不多都是从短文章入手,你看《古文观止》,所选文章皆是短文。皇皇巨著《白鹿原》如果按《古文观止》的标准来写,也就是一篇千字文。模拟韩愈《祭柳子厚文》,题目权且叫《悼朱先生》。行文之际,只要把《白鹿原》里的文眼“几千年历史,无非翻烧饼”写上即可。所谓议论文,就是把想说的道理说清楚。

由此可见,短文章写好了也可称道。我的老师党治国先生说过,人生有用的话,三五句足矣。故写长文章者不必自矜,写短文章者也不必自卑。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当行则行,当止则止。长江浩浩,奔腾不息,壮阔之美;泉眼无声,树阴照水,雅远之美。因此,梅雪之争,实无必要。况万事万物,相辅相成,优劣杰逊,全在自然,人为地定出一个标准,加以修饰,皆病梅也。

传统教语文,也是独辟蹊径。即不析句子成分,不辨主题思想,也没有主谓宾之类的语法问题,其诀窍就是背文章。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读多了,就懂得了作文之法。俗语说: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即是此理。背书,还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优点,即可获取大量语汇。现在的学生,常常把中心思想弄清楚了,也懂得了语法和句子成分,然就是不会写文章,为啥?笔尖上没语汇。

传说一位女子见丈夫做文章十分痛苦,便说,你们男人写文章和我们女人生孩子一样,都很难怅。男人摇一摇头说,不一样的。你们女人生孩子痛苦,那是肚子里有啊,我们难怅,是肚子里没有啊。可见词汇于写作是多么重要。

有人就此事问过鲁迅,有无文章作法?鲁迅回答,有。那就是“多读多写”。其实这四个字说的是一个意思,即要多积累语汇,熟练运用。好事者曾做过统计,发现世界上有几位作家文章中的词汇量非常丰富,其中就有鲁迅和莎士比亚。中国古代作诗诀窍,亦是大量背诗。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现在语文教学的弊端,就是过于强调了文章“作法”,而忽视了语汇的掌握;过于强调了小说的地位,而忽视了应用文的写作。

多读是为了掌握语汇,多写则是为了熟练运用语汇。语汇就像人的两条腿,说一千道一万,只要走路就要用腿,至于怎么走?是先迈左腿还是右腿?是用秧歌步还是探戈步?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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