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洋芋

□陈宏哲

清清的溪水哗啦啦地流着，昼夜不息。小溪堤岸边是高高的杨树和柳树，蝉伏在树上叫得正欢，小溪里有一些妇女在洗衣服，一群孩子在淌水，而我正端了一小盆洋芋，准备去小溪里磨洋芋皮。

在我仍是孩童时，农村人生活异常贫穷落后，就连刮洋芋皮的削皮器也没有。乡亲们吃洋芋时，先要找块麻子石，把洋芋按在麻子石上来回磨动，洋芋皮就掉了。

小时候磨洋芋最好的去处就是门前的小溪了。有人在溪水里放置了一块椭圆形的麻子石，如青蛙蹲卧在水中，水位线吃过多半个麻子石。蹲在麻子石旁磨洋芋时，蘸水特别方便。另外，麻子石有两种不同的纹理，侧面颗粒细腻，适合磨新鲜饱满的洋芋。正面颗粒粗糙，最适合磨发蔫的洋芋。磨掉的洋芋皮顺水漂流，又成了溪流中小动物的美食。

磨洋芋是眼色活，大人小孩一学就会。只要及时翻转洋芋，就能磨干净洋芋皮，又不会擦伤洋芋肉。磨洋芋的人在小溪桥的上方，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在小溪桥的下方，淌水的孩子则自觉在最下游处。当年，家乡人种着两种洋芋——红皮洋芋和黄皮洋芋。红皮洋芋鲜脆多汁，适合炒洋芋丝；黄皮洋芋比较面，最适合煮锅。

王大嫂边磨洋芋边说着一些酸话，惹得几个用棒槌捶打衣服的小媳妇羞红了脸。书娃哥朝溪水里扔了一块石头，溅起大片水花，溅得王大嫂满头满脸都是。王大嫂撂下盆子急奔上岸，和书娃哥扭打在一起，洗衣服的妇女、淌水的孩子们都哄笑着前来看热闹，小溪边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一次，我磨好了洋芋上岸时，脚下一滑，一盆洋芋全部滚进了小溪里，顺水而流，我急忙爬起来下到小溪里去捞洋芋，竟然追到了下游的邻村才捞完。每天早饭午饭前，来小溪里磨洋芋的人最多。村子里谁家遇到什么愁事了，谁家姑娘、小伙子处着对象了，谁家的小孩子发烧了，谁家的猪跑了、鸡丢了，杂七杂八的新闻都在小溪边上演。

邻居王大妈的侄女樱花姐来了，樱花姐个子高挑，瓜子脸，两条麻花辫齐腰长，村里的小伙子都喜欢她，争着献殷勤。她帮王大妈家磨洋芋时，小溪里磨洋芋的小伙子就排起了长队。樱花姐在小溪旁相中了兴旺哥，后来他们俩经常来小溪磨洋芋，一来二去就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初中时学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我就想起了樱花姐和兴旺哥，想起了他们在小溪边因磨洋芋而产生的浪漫爱情。如今，他们有小孙子了，樱花嫂子哄着小孙子时，整天乐呵呵地合不拢嘴。

儿时磨洋芋时，看到几条小鱼游到麻子石底下了，我连忙用盆子一舀，几条小鱼便欢快地在盆子里转圈游。我往往磨一个洋芋就逮一会儿鱼，几个洋芋就磨了一下午的时间。

如今，门前的那条小溪早已干涸了，乡亲们也都有了削皮器，再也没有人磨洋芋了，而磨洋芋的那段美好时光总是让人难以忘怀。

（单位：商洛市洛南县古城镇中心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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