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

□程毅飞

晚饭后，我去丹江边散步。走到江滨公园旁一片林带，听到一阵繁复嘈杂的鸟叫声。声音有高有低，有急有缓；有的清脆，有的黏糊；有的激扬，有的婉约。抬头看时，才发现在一棵老槐树上栖落着一群鸟儿，它们数量众多，密密麻麻占据了几乎整个树枝。它们彼此逗乐着，你看我，我瞧你，用爪子梳理羽毛，用尖嘴轻啄后背。

我对着它们打了一个响指，又辅之以一声长长的口哨，试图阻止它们的鸣叫。可无论我怎么做，它们都视而不见，似乎我根本不存在一样。它们对待我的态度，让我有点生气，就打算给它们一点颜色看看。就在我从地上准备捡石子时，忽然从河对岸又飞来了一群鸟儿，加入这片林带中，栖落在这棵槐树上，也跟着鸣叫起来。瞬间，整个林带都被鸟叫声填满了。

我感到奇怪，心想，莫非这棵老槐树上有鸟窝，这些鸟儿是要进窝睡觉不成？仰脸仔细搜索，并没有发现鸟窝。它们是不是来这儿准备晚餐聚会呢？似乎也不是。没有人为它们准备美食，更没有烛光晚会的迹象。

这样寻思着，我慢慢走出了那片林带，沿着塑胶步道继续散步。绕了一圈回来，看到那群鸟儿还聚集在那棵老槐树上，叽叽喳喳鸣叫着，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我终于明白，这群鸟儿是不会飞走了，老槐树是它们的归宿，它们晚上只能站在树上睡觉了，天亮后，它们才会飞走，各奔东西。

都说倦鸟归巢，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这群鸟儿，是不是累了、困了、倦了，成了倦鸟。但我知道，它们确定是没有巢的，一片林带，一棵老槐树、一根根树枝，就是它们的巢，它们的家。时值深秋，夜风那么寒，夜露那么重，夜晚那么冷，我们有暖房、有暖气、有暖床，而它们呢，只能承受黑夜饥寒之苦了。

散步回家的路上，看到道旁一处帐篷里亮着灯火，帐篷的布帘开着，一男一女正把帐篷外的东西往篷内搬。我上前打听，才知道他们是一对夫妻，来自安徽亳州，来小城做中药材生意。由于刚来不久，没有租房住，就搭建了临时帐篷作为安身之所。不仅他们，和他们一样进城打工的千千万万农民工，不辞劳苦地在城里打拼，城里万千高楼大厦，却没有一间属于他们，他们有的只能住在潮湿、拥堵、简陋和阴暗的窝棚里，困了、倦了、累了，就在窝棚里将就一晚，睡个囫囵觉。第二天天不亮，就又精神饱满地进到工地中去，用汗水浇灌生活。

看着这对夫妻低矮简陋的“家”，一股哀伤不禁涌上心头。我又想起了公园里那片林带，想起那棵老槐树，想起在树上的那群鸟儿。在尘世间生活，每个人都会有疲累的时候，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歇脚的去处，哪怕只是一个窝棚、一根寒枝。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