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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85期:第04版 百味

雨中路标

语音播报: 语音播报

□靳秀萍

豆粒般的雨点疯狂砸着车窗玻璃,这一波雨水刚刚被雨刮器推下去,又有一波顽皮地爬上来,平日温婉的雨点此刻一点儿也不顺从雨刮器的指挥。前方一片朦胧,好在轻车熟路,我只能跟着感觉开车。

车内七岁的侄子因为急性肠胃炎哭闹着,父亲埋怨母亲太宠孙子,母亲使出浑身解数哄着孙子。我顾不上安慰他们,只想快点到医院。身处北方旱原,每逢大雨,街道低洼处总是水波荡漾,大家戏谑说是去看海。

雨疯狂地发泄着对大地的不满,噼里啪啦地敲打着一切。路边的霓虹灯被雨水折射得光怪陆离,借着灯光,隐约看见前面一大片地方泛着细碎的亮光。不好,前面十字路口那个低洼处已经积水成河。前车经过激起的水浪足足淹没了半个轮胎,老公曾提醒我雨天水太深就不要开车,怎么办?过,还是停?侄子的呻吟愈发厉害。

远远看见路中间有一个荧光绿在晃动,前面的车子正依次缓慢通过。应该是交警在指挥交通,隔着玻璃,我看见交警一手撑着伞,一手在空中比画着。

“这边不要过去!”隔着车窗玻璃,我模糊听到交警的喊声。

对于交警,我一直是“警”而远之。刚买车那会儿,去超市买东西,几分钟的工夫,回来就发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罚款单,真是欲哭无泪。此后开车看着交警就没好气,偶尔也看见几个交警围着一辆车左拍右照。记得十几年前,人们常说“最坏莫过于交警”。

本来可以直走还要绕来绕去,不指挥好像就不能体现他们的存在感,又在作秀吧!我急诊,反正这会儿我又没有违章,管他呢,我打算从交警后面冲过去。我轻踩油门,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一位英雄在冲锋陷阵。水花击打着车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咣当,车子一阵猛烈地震颤,我不由向前扑去,后面的父母和侄子重重地撞在前面的靠椅上,我惊出一身冷汗。车子卡住了?

我按下车窗,看到了一张愤怒的“冬瓜脸”,尽管撑着伞,雨水在他的脸上还是流成了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真成“浇警”了。小眼睛、矮墩墩的身材,那荧光绿的马甲被撑得不留一点儿缝隙。

尽管生气,交警还是敬了个礼,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站在路中间了。我懊悔自作聪明,要是问清了再走……现在想有什么用?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看来只有为自己的一意孤行买单了,现在紧要的是送侄子去医院,可是……

“我说你这人咋回事?为啥不听指挥?”他瞪着小眼睛质问着。

“对不起,侄子急性肠胃炎,着急送医院……”我苦笑着说。

“谁让你不听指挥?卡井盖里了。”他一脸愤怒,瞪着眼看了我几秒钟,一个转身毅然走开了。

“为啥不早说明?你们这些……”我向着他离去的背影飘去一句话,我感觉自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随时可以撕裂眼前的猎物。这些交警关键时刻别指望他们,还是自己解决吧!我一边咒骂着这该死的鬼天气和“冬瓜”的不作为,一边踩着油门想冲出“封锁线”,车轮空转发出刺耳的呼叫,我像泄气的皮球瘫坐在座位上。

车内侄子的哭喊和雨点轮番敲击着我的内心。我不能再等了!还是弃车去医院吧!我拉开车门,就在撑伞的几秒钟内,感觉有一桶凉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立刻浑身湿透。侄子痛得满头大汗,我准备把侄子抱出来。

“上车!发车!”身后传来一声命令。回头瞥见那个“冬瓜”正站在我身后,他旁边站着几个同伴,夜色中那一片荧光绿是那样醒目,我看见了大檐帽下俊朗的青年、褶皱纵横的中年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混杂在一起,好像还有一个清秀的美女。我愣住了,完了,这下完了,看来是要按交通事故处理我,无所谓了,不就是罚钱吗?还叫同伙,又不是打架,再说,被你们贴罚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车子先扔这儿,我送侄子去医院,罚款随后就交。”我没好气地说,一面去抱侄子。

“谁说罚款了?让你发车怎么这么多事?”“冬瓜”语气坚决。

我心头微微一颤,飞也似的钻进车内。车子再次发动,“冬瓜”在一旁指挥,其余人都集中到车子右后侧,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几个荧光绿在奋力推车,车轮溅起近一米高的水花,车子像老牛一样喘息着,一次、两次……伴随着“一、二”的呐喊声,“嗖”的一声,车子一下子冲出几米远,终于冲出了重围。水浪淹没了车后面,透过后视镜和后窗玻璃,隐约可见一片荧光绿。

一个个十字路口,雨幕中,我看不清他们的面貌和年龄,但一个个荧光绿用身躯站成了醒目的路标,他们正用同样的手势指挥着交通。

走进急诊室的那一刻,老爸长舒一口气:“还是应该感谢这些交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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