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荷

□惠军明

又到冬季，寒风阵阵，万木凋零，此时故乡的荷塘又该是怎样的光景呢？沿着岁月的小径，隐约间我又重返故乡。

家乡虽处北方，但靠近河流，于是因地制宜种植水稻和莲藕。一到夏日，稻花飘香，荷叶田田，莲花怒放，蛙鸣阵阵，漫步其间恍若置身江南。莲塘不但适宜观赏，更是孩童的乐园。钓青蛙、抓泥鳅、摘莲子、捞鱼草，青青荷塘赋予了我许多童年的快乐。夏日荷塘，如同健壮的青年，充满生机和活力。

秋季到来，那些碧绿圆润的荷叶在寒风地摧残下，由绿转黄，腰身也不再挺拔。深秋过后，荷塘颜色驳杂，到处是枯枝败叶，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人生在徐徐落幕。

隆冬到来，荷塘干涸，乡民们涉足其间，准备破泥挖莲了。当人们带着圆头铁锹来到田间地头，此时看到的是一种别样的景象。如今的荷塘，没有了遮天蔽日的荷叶，也见不到“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娇姿。卷起的叶片、依然挺立的荷叶梗，全部变得枯萎。它们或折或倒，或损或碎，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呈现出一场凌乱与惨败。枯荷的数量成千上万，难以计数。那枯萎的叶片有的卷曲在一起如一段绢，有的张贴在地面如一面锣，有的挂在草丛中如一缕线。走近细看，枯荷水分已失，但叶脉依旧分明，荷叶梗上的小刺清晰可见。伸手触碰枯叶，无需用力，脆弱的它们便开始不断碎裂。脚踩在枯萎的荷叶上，传来刺耳的沙沙声响。孩童们依然牵挂那些莲蓬和莲子，穿梭在数万枯荷间，到处寻找它们的踪影。莲蓬依然不少，但都变成深浅褐黑，有的变成镂空状；极少数莲蓬黑压饱满，像鸟儿的巢穴搁置在那里。剥下的莲子，坚硬如铁，且早已经失去滋味。冬日荷塘，弥漫着凄凉落寞的死寂气息。

乡民不懂得欣赏残缺凄美的意境，不懂得“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浪漫，面对这些碍人的枯荷除之而后快。有人用镰刀和铁锹砍割它们，有的用野火点燃它们，有的用双脚踩踏它们……人们全然忘却了正是它们的存在，夏日才有如画的美景，冬日才有肥硕的莲藕。

生活是无奈的，自然的宿命无法躲藏。昔日的荷塘，写满了生命的喧哗和沉浮。那片枯荷最终“零落成泥碾作尘”，在冬日完成了生命的旅程。荷的一生经历了春夏的繁华如梦，也经历了秋冬的风霜剑雨。在寒冷的冬日，遥想故乡的那一片枯荷，除了无尽的感慨，更希望自己在生命的历练中变得愈来愈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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