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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4期:第04版 百味

花窗里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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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荣

糊花窗是关中乡村里由来已久的传统习俗。乡村农家,每逢婚嫁喜事要清扫屋舍、糊花窗。过大年,辞旧迎新,家家户户都得糊花窗。

陕西八大怪之一的“房子半边盖”,完美概括了八百里秦川乡村人的居住特点和地域风格。感谢先辈工匠们的勤劳和智慧,一番锯劈刨凿之后,将一截原始的木料加工成了棱角分明的小木条。卯套卯,木连木,轻巧实用的木格窗子便完成了。

童年的相册里镶嵌着一张又一张关于花窗子的照片,几十个同样大小的小方格组合起一幅幅完美的图案。花窗子点亮了农家小院的色彩,也带来了年的气息。一幅幅颜色搭配协调合理,上下左右对称和谐的精美图案都是母亲的杰作。

母亲糊花窗少不了瓜葫芦的点缀。窗户底边镶着的那块用于透光的玻璃依旧明亮,而最上边居中的那两格,母亲照例要吊两个瓜葫芦。瓜葫芦是母亲剪的,母亲的巧手是多年的针线活练出来的。两张绿色纸对折,剪一个倒过来的“3”,展开了便是两个葫芦洞。葫芦呢?几层纸对折,“3”字形剪过,穿针引线沿折线缝几针,一层一层拨拉开便是一对瓜葫芦。母亲说瓜葫芦灵泛,还有通气的作用呢!

各色彩纸搭配着拼贴出了框架,剩下的空格里便要贴上窗花。窗花可是剪纸工艺品,窗花的图案多为鸟兽花草,有鸣叫的公鸡,翻飞的燕子,盛开的花朵,鲜绿的青草……每一种图案都是成双成对的。窗花剪纸精细,纹路细腻。母亲小心翼翼地掂起一片窗花平摊在溜光的炕沿上,抹上糨糊,反转过来置窗纸上轻轻按压,一张剪纸图案便拓在了纸中间。

腊月的夜晚宁静而温馨,炕洞里不时传出柴火燃烧的声音,冒出的烟偶尔从窗户缝里钻进来,一丝一缕的。屋顶上悬着的电灯泡散发出柔和的光,灯光下,母亲正在一张一张贴着窗花。白天,母亲总是一样接一样安排着计划中的年事:哪天扫舍、蒸年馍,哪天赶年集、置办一家人的衣帽穿戴及琐碎的年货。母亲说糊花窗是不用跑腿只需熬熬夜的轻松事。母亲糊花窗的时候,我平展展趴在被窝里看着,哪一格糊歪了,提示母亲东挪一挪、西扯一扯。母亲煨的炕可真热乎呀,那热乎劲儿会牵出瞌睡虫儿来,看着看着就迷糊过去了。再睁眼时,母亲已糊好了花窗,正清扫着散落在地上的碎纸片。母亲糊的花窗可真漂亮啊!花花绿绿的颜色,像极了我们五彩缤纷的生活。

现在,乡村里已鲜有人糊花窗了,因为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新房,新式的玻璃窗四季都是锃亮的,泛着明亮的光。偶见讲究的人家在举办婚事时精心糊了久违了的花窗,喊来一帮小孩子笑闹着“嘭嘭嘭”打破了窗户纸。这场景总使我留恋,因为花窗里有乡愁,有年的味道,也有我纯真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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