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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9期:第04版 憩心亭

雪落天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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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添宇

天竺山的冬天本无多趣,酣畅淋漓的大雪过后,顿觉趣味横生。

雪带给世界的有欣喜亦有忧虑,而我,在这地老天荒的时空里,枯坐,苦等。仿佛在惴惴不安中等候触不可及的伊人,在水一方,隔岸相望。当它精灵般出现在眼前,内心又是那样惶恐不安,五味杂陈。那如梦如幻的样貌,那仪态万方的情韵,忽然变得陌生起来,恍如隔世。

雪落无声。没有李太白塞上“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的狂暴,没有韩昌黎“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苦寒。却有着白乐天“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的宁静,杜牧之“窗外正风雪,拥炉开酒缸”的温暖,杜子美“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明媚。唯如此,这雪啊,才成了一个人的雪。

雪静静地落着,万籁俱寂里沉睡的群山,河流,素树,屋舍,宅居的人,丝毫没有被惊扰到。谁知这雪被下的土地里有多少涌动的地气和跃跃欲试的生命,正等待着春的一声号令,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把叛逆的旗帜插遍杨树柳树的枝梢。白茫茫的雪野之下,蕴藏着希望,光明,春之暖。作家阮小籍笔下的龙门大雪,有佛的味道,有江湖的味道。这天竺大雪,又何尝不是呢?如此空灵的雪,其中还多了道和侠的意味。古印度圣僧游东土,越过长安城,选此地作为栖息之所,竹杖芒鞋,青灯黄卷,异域僧人的到来为之披上神秘的面纱。当年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在此蛮荒之地修行自渡,据传吕祖有点石成金之神力,莫不是早已点化了天竺山的飞禽走兽和雨雪风霜?宋代学者邵雍背井离乡,千里迢迢问道天竺,著书立说,留下了灿烂的人文景观。当年革命元勋李先念为民请命,血沃中原,辗转此地,播撒火种,忠肝义胆,彪炳千秋。

秦岭南坡的天竺山,养在深闺无人识,恰似睿智的隐者,撑起一方晴空,护佑四方生灵。回溯历史,斗转星移,时光倒流,这不是大唐的山水,我却分明看到了“独钓寒江雪”的“孤舟蓑笠翁”,那“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大场景一下子切换到古意悠悠的永州,柳宗元的永州,中唐的永州。在茫茫江雪中垂钓了千百年的钓者,永恒地缄默着,这不是中华文化史册上那一个个孤傲清高的大唐士子的写照吗?沉默,决不妥协,抛家舍子,因了担当而青衫瘦马仗剑远游,远离安乐窝,去河朔去边塞,以期建功立业。我分明又看到明末张岱的那场大雪:“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二三粒而已。”广袤天地间,“二三粒”人渺小得足以忽略不计。一场雪隔绝了俗世,远离尘嚣,绝了名利,与天地浩然之气相通相融,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修为。

在天竺山,心远地偏,抱朴守拙,我想拥抱一场雪。佛的雪,道的雪,江湖的雪,禅意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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