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穿过草木

□侯美玲

“草木坚强物，所禀固难夺。风候一参差，荣枯遂乖剌。”自古以来，人们对于草木的倾慕与赞美从未停歇。

岁月山河，草木荣枯，在一个崇尚自然的环境，人总是愿意与草木为邻，侍弄花花草草。在草木的环绕中淡然度日，是大多数人的选择。案头劳作，身疲眼累，看一看花盆里的草木，阳光灿烂，每一片叶子都像碧玉一样圣洁、透亮，细细观赏，油绿发亮的叶子其实不尽相同，有的圆、有的扁，有的厚、有的薄，原来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每一个草木都独一无二，美丽且独特。这样想来，我们与草木相遇是一种千载难逢的缘分，值得好好珍惜。

作家刘心武喜爱每一片绿叶，称自己城内居处“绿叶居”。居室里的巴西木和大叶绿萝被他精心呵护，无聊又提不起精神时，用湿棉花球为盆栽植物洗涤叶面，于琐碎中获得一点做事的兴致，不失为一种有益的保健行为。

认识一位喜欢养花的老者，家里的阳台、窗台、过道全都摆满花花草草，每天修枝剪叶、浇水施肥从不厌烦。独居一屋的他，因为有草木的陪伴，感觉生活充满了生机，耄耋之年的人走起路来好像蛮有动力，旁人无不暗暗称奇。

有一年在野外做调查，误入一条小路，慌乱中翻过山梁，看到一大片格桑花，应该是远处旅游景点的延伸部分，因为无人打理，花儿开得零零散散，但个个神采奕奕。花瓣盎然灿烂，犹如一张张笑脸，大有“你来，或者不来，我就在这里”的超然气概。

花儿烂漫，树儿青青，云天清澈，山风凉爽。站在旷野，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和愉悦。我的目光无数次穿过四周的草木，沉浸于自然美景中久久不忍离去，直到突降大风，草木开始涌动，绿色波浪前呼后拥，组成浩瀚的青绿色海洋，其中夹杂着一些细碎的花浪。

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放弃官场隐居浔阳，追寻心中的桃花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每天同桑树麻草为伍，日子好像有点平淡，但诗人并未因此消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怀抱一束美丽的菊花，就此悟出返璞归真的哲理，生命在那一刻达到了完美境界，仿佛完全融化在自然之中，如此超凡脱俗，令人叫绝。

一草一天地，一木一世界。草木隐藏着人类情感，隐喻着生命内涵，所谓的天荒地老，即是一草一木，也是人生永恒。人们对于草木的喜爱，除了观其形状，更赋予其许多超越本身的特殊含义。世界上许多城市有市树、市花，通常是由市民推荐评选而来。与一般草木相比，市树市花被赋予更多人文价值和文化价值，是城市繁荣昌盛的象征，也是城市品格风范的代表，意义非同一般。

曹雪芹最懂草木，《红楼梦》中的草木和人物命运息息相关。潇湘馆的湘妃竹，竹叶布满斑斑泪痕，是泪水、是幽怨，更是孤独，正是林黛玉一生的真实写照。蘅芜苑藤萝、薜荔引蔓缠绕，其他草木有的异香扑鼻、有的结出果实，隐喻薛宝钗随缘自适、攀附他物向上的性格。秋爽斋庭院前有芭蕉后有梧桐，芭蕉雍容华贵，梧桐乃高洁之物，两种草木对探春的精神寓意不言自明。

你我皆是凡夫俗子，但都热爱生活。曾经因为找到一片四叶草而雀跃，也因看到沙漠里的胡杨林而感慨，甚至因为看到一片绿油油的麦苗而欢呼。

快乐有时就这么简单，简单到一抬头、一转身、一回眸就能实现。这大约就是人和草木的关系，你愉悦了我，为我带来心灵慰藉；我由衷地感谢你，歌颂你，从不吝啬赞美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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