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鱼，在海底相遇

□陆锋

我从睡梦中醒来，透过舷窗往外看，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汪洋——这是太平洋的上空，看来快到目的地了。

落地，入境，出关。

飞机，火车，汽车。

和歌山县地处南部，位于日本最大的半岛纪伊半岛上，这里有日本屈指可数的温泉乡——白滨町。我来时，没有樱花、没有白雪、没有烟花大会，只有樱花图案的浴衣、走路“哒哒哒”的木屐，还有无边的太平洋。

我从关西机场去往和歌山县白滨町的过程尤其顺利，一路上阳光慵懒，矮房子、遛狗的人，安逸祥和，一切都是恰恰好。初抵白滨町，尚有些茫然，左顾右盼之时，太平洋的风就这样吹来了，夹杂着轻轻浅浅的腥气，却是异常新鲜。

酒店在太平洋边上，特色是露天温泉。

我去泡温泉时已是夜晚。露天温泉使用的是上百年期间曾用来腌制和歌山南纪名产的“梅干”的“Hon-ma-mon”，这在和歌山方言中是“真货”的意思。这样的巨大木桶，又称为梅樽。梅樽“咕噜咕噜”冒着泡，热气腾腾，淡淡的、迷蒙的烟尚来不及妖娆就被太平洋的风吹散了。此时的太平洋，黑中透着蓝，蓝里掺着黑，只有几颗星星闪闪烁烁。

顶上悬着灯，昏黄的灯光在夜色中愈发柔和，我安静地倾听太平洋诉说它的故事。它大约是憋久了，由钟吕之声起，从低吟到高歌，从基音到泛音，从五声到十二律，从海底到我心里……一刹那的缝隙里，我听到了深海处的暗涌，模糊地呢喃，像吞噬又像呓语。

房间的落地窗外就是太平洋。天色微亮时，晨曦中的海在模糊中泛着粼粼波光，我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天一点点变亮，远处白帆点点，天与海一样碧蓝的没有尽头。日光缓缓铺满海面，犹如把海拥入怀中，这种温暖的感觉，真好。

酒店有观景台，顺着楼梯向下，可以到达海底。只有这时，你才真正走近了这片海。海里暗藏着石礁，妖娆的海草随着浪涌撩拨着“过客”，鱼儿们就在你眼前嬉戏……你和我，人海相逢，情绪大致相仿。我与鱼，海底相遇，我目光灼灼盯着它，它却只是轻描淡写看了我一眼，而后尾巴一甩，走了。

看着鱼儿游走，我颓丧了多日的心情突然明媚了起来，大抵是鱼儿带走了我那些不好的情绪。也许，鱼儿会带着它们一路潜游，将其藏匿在海深处，暗流涌动，海底多了一道疤。而我，剥离了它们。

我在海底驻足，宛如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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