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

□任卓越

临近元宵节，在归途高铁的车厢上，强烈的阳光透过舷窗，打在翻开《人世间》一书的内页上。阳光切出书页上的一块，照耀着其中文字：“在这个世界上，你在乎和关心你的人只有几个，这是你的整个世界。”

霜雪相思，又是一年冬。

春节，我与家人来到乡下，远远看到外婆坐在屋外的藤椅上，气定神闲，不知怎的，这景象突然缓解了我赶路回乡的急躁，感觉到久违的踏实。我与母亲上前问候，慈祥的笑容在她饱含岁月的脸颊上微微绽开。她慢慢起身，接过我与父母带回来的年货。

走进屋内，看到了早已准备烹饪的饭菜，我们知道，当得知我们今日来乡过年，她定会早早准备，不等我们去帮忙。暖阳照射在屋内，一家人围坐一桌，在推杯换盏中分享着一年的所闻所见，而外婆总是微笑着默不作声看着她的孩子们侃侃而谈，并时不时地提醒着孩子们去品尝腊味。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同一血脉的人枝叶相拥，温习往昔，尽享亲情。我静静地看着外婆，想到她曾为了我们这个大家庭操劳了半辈子，曾用自己繁茂的叶子，在天空中织出华丽的穹顶，为家人遮风挡雨，可等到暑来寒往，叶子慢慢掉光了，这才发觉，树上结的果子，早已落地生根，原来平平淡淡的人生也可以有代表作，那枝繁叶茂的孩子们就是他最伟大的作品。

而在夜晚，在火铺上，火膛里的火被一铲灰兜头盖住，火在土灰下面醒着，空气中充斥着团圆、归宿的气息。而横七竖八躺在这火铺上的亲人之间依偎着自己生命的根与源，依旧用熟悉的话语和琐碎的家常来表达对彼此一年的思念。

人生这一场梦很长，相聚这场梦太短。当第一群牛羊出现在门口的山坳上时，牛铃声便渐次在村口响起来。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我与家人晓得，该启程返回城市了。

临行前一天，我与堂哥合力将粗的木头劈成柴，细的剁成段，用米条或草绳捆成一小捆一小捆，打垛在向阳的沿台上，想要借助冬日的暖阳吃干它们的水分，也想把更多暖暖的火焰留给独守老屋的外婆。临行之际，我抱了抱外婆，夕阳的光从树干的缝隙穿下来，淌在她苍老柔弱的脸上，看到她的满鬓白发，猛然想起好些年前也是满头白发的外曾祖母坐在暖阳下为外婆拔白发的情景。外曾祖母的眼睛早就花了，手也颤巍巍的，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一根。每拔下一根，她都要假装惊慌地喊一声：“呦，拔错了，是根黑发！”然后将白发偷偷藏到自己的口袋里。那一年，外曾祖母年近八十，外婆也快六十岁了。岁月流转中的万事万物，从来没有两个相同的瞬间。

挥手从兹去，不见故乡春夏秋。大门上斗大的福字，晶莹的饺子，喧闹的爆竹，风雪沙沙吹着的灯笼和亲人从心中外化出来的笑容，是我与父母跨越千里也要回乡过年的向往。

在元宵节前夕回程的路上，我心里暗暗自忖，今年要常回家看看……（单位：陕煤运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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