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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88期:第04版 憩心亭

黄河滩边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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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涛

2022年夏日的一个清晨,拉开窗帘,黄河就在眼前……

我所住的宁夏西港航空酒店,距黄河仅二三百米,出酒店右拐步行约三五分钟便到了黄河边上。

河水静静地由南向北流淌着,二百多米宽的河面显得柔和而平静,偶尔有群群遗鸥在河面上低空掠过,远处一座蓝色的拱形跨河大桥在晨曦中格外亮眼。时针指向6点,我以为自己应该是今天此地最早到黄河边上的人呢,却隐约听见河岸下方有人说话,循声而去,只见礁石上坐着一排垂钓者,我笑着对同事说:“莫道君行早,更有早到人。”我们顺坡下到礁石处,“哇!”垂钓者的篮子里,有的已经钓了两三条鱼了。看到戴着遮阳帽的一位女士,我说:“很少见女士钓鱼呢。”这位女士用右手把头发朝耳后捋了捋,笑着说:“钓鱼还分男女啊!我们女人钓鱼可一点儿不比你们男人差。”我朝她旁边的篮子一看,果真如此,已收获四五条鱼了,个头还都不小。我连忙给女士伸了个大拇指。

沿着河边,我们走到一处沙滩,在习习的夏风中摸一摸松软的细沙,双手掬一缕凉凉的河水,我的眼前浮现出数次与黄河“打交道”的情形……

1989年国庆节前的一个傍晚,我乘36次列车从西安去北京。车过华山不久,列车上的广播说:“列车即将通过黄河大桥。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是中华文明的摇篮……”要到黄河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心情格外激动。我一边仔细听着广播里的介绍,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暮色笼罩下的宽阔雄浑的黄河,想起李白“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壮美诗句。

1998年夏,我到兰州出差,在市区黄河南岸看到巨大的《黄河母亲》雕塑——一位神态娴雅的母亲侧卧黄河岸边,看护着怀抱中游泳的幼儿,母亲秀发飘拂、神态慈祥、微微含笑,一个裸身男婴依偎在母亲怀中,举首憨笑,顽皮可爱,尤其是黄河母亲博大、坦荡、慈爱、端庄的形象深深感染着我,我凝视良久不舍离去。

2008年,在慰问完玉树机场建设者,返回西宁的路上,我让司机把车停在位于玉树藏族自治州结古镇通天河畔的“三江源(长江、黄河、澜沧江)自然保护区纪念碑”旁。看着高6.621米,由56块花岗岩堆砌成,象征56个民族的气势雄伟的纪念碑,细细品读着碑文的每一个字,我的耳边不断回想起女歌手张迈演唱的《黄河源头》:“黄河的源头在哪里也,在牧马汉子的酒壶里也,黄河的源头在哪里,在擀毡姑娘的歌喉里……”

听到黄河、想到黄河、看到黄河,一个英雄的形象常常会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他就是被誉为黄河岸边打捞生命的“最美船工”——任凤祥。2013年秋,我在榆林机场工作期间,有幸在机场贵宾室见到刚刚荣获“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从北京载誉归来的任凤祥。在榆林佳县黄河岸边长大的任凤祥,17岁那年在黄河中救起了山西临县克虎镇的一位村民和他的一只羊。被救村民为了感谢他,买了两斤挂面送到家里,母亲对任凤祥说:“你以后好好去救人,就是不吃人家的挂面,也要去救。”母亲的赞许和鼓励,更加坚定了任凤祥救人的决心和信念。此后,任凤祥开始了他“生命的救星”一系列英雄壮举。

1987年冬天,山西的90多名群众来佳县赶集后摆渡返回。船行至河中时螺旋桨被浮冰打断,船只失去了动力和方向,随时有被浮冰撞翻的危险。任凤祥闻讯后,带领船工将群众解救回岸,并把群众分散安置好。

看着眼前一脸黝黑、泛着淡淡微笑、憨厚淳朴的任凤祥,我说:“老任,救人风险很大,你害怕过没有?”任凤祥笑了笑说:“咱黄河边儿的人有个老规矩,看见河上出事了,就得去救,不然咋活人呢?!救人不光要水性好、体力好,还是一门技术活儿。”说着,他便给我比画起救人的一些技术要领。突然,他脸色一沉,说:“也有因抢救不及时遇难的。”说这话时,他满脸无奈。我说:“现在一些地方发生落水者,有些人不给钱不救人,钱给得少了也不救。”任凤祥说:“咱不干那事儿,人命比天大,救人要紧,再说人都落难了,还要钱,那不是乘人之危吗?!”我说:“遇难者遇到你是福分啊!”他说:“我有我的规矩,只许救人,不许捞东西,病人免费接送。”40年来,任凤祥就是以这样的信念在波涛汹涌、恶浪翻滚、险象环生的黄河里,舍生忘死、不计酬劳,先后挽救了近百名落水者的生命,救助过500多名深陷险境的群众,免费接送过往黄河的病人600多人。

2004年,为了提高施救的速度,任凤祥取出家中全部积蓄4万元买了一艘快艇。2013年,他组建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志愿服务队。从此,任凤祥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队员们每日轮守在黄河岸边上演着爱心接力……

从小长在黑河边上的我,至今都没学会游泳,对于任凤祥,我是从心底由衷地敬佩,不只是敬佩他的人品,还有他的技术。我想,黄河岸边多几个像任凤祥这样的人,黄河就会像母亲般更多几分温柔。

写完这篇短文,我拨通了任凤祥的电话,他告诉我,他的志愿者服务队已发展到三十多人了,去年又救助了五人。我说:“老任,祝贺你当选‘全国见义勇为模范’‘全国劳动模范’啊!”任凤祥说:“没啥,没有这荣誉咱还得救人!”问及他的身体和家里情况,老任说他身体挺好,并告诉我中央文明办和中宣部派人到家里看望慰问,并解决了他家里的实际困难,他也没有啥后顾之忧了。我问他今后的打算,老任说:“没别的想法,就是想着把志愿者服务队搞大搞强,多救人。”说罢,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憨憨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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