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的爱情

□王纯

小姨长相漂亮，有正式工作，相中她的人数都数不清，可小姨只对一个人情有独钟。小姨给他取了个昵称叫“大头”，其实他的头并不大。大头个子很高，黑黑的脸庞，长相不出众，但眼睛里有种奇异的光，小姨说最喜欢他看她时目不转睛的样子。

但在世俗人的眼中，小姨和大头是两个世界的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外祖父和舅舅们在外面都有工作，小姨初中毕业考上了技校，分配到当时效益很不错的棉纺厂，是吃“商品粮”的。而大头高三上了两年还是没考上大学，在家务农。他种菜种瓜，种粮种树，整日跟土地打交道。小舅每次说起大头，都叫他“乡巴佬”。那个年代，商品粮和农业粮把人们隔成两个世界。

全家人都反对小姨的恋爱，可小姨很坚定，时不时就带大头来家里。大头来了，外祖父头也不抬，只管看自己手中的报纸。二姨偷偷冲小姨撇嘴，我母亲也叹气。小舅总想捉弄大头，给他坐一只“吱吱”响的凳子。大头不管我们的态度如何，总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言辞得当，礼节周到，甚至能把那只“吱吱”响的凳子坐得没有丝毫声响。

小姨放假的时候，就带着我去大头家的田里玩。大头种的庄稼蔬菜长得特别好，花开时节，一派田园风景。小姨兴奋不已，拉着我在田边追蝴蝶。我们跑得气喘吁吁，可是一只蝴蝶也没逮到。小姨依旧兴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笑得比花还灿烂，她说：“我最喜欢白蝴蝶，我觉得白蝴蝶是幸运之蝶，哪天能逮到一只就好了。”我猜小姨可能是琼瑶小说看多了。大头却对小姨的话非常感兴趣：“逮白蝴蝶很简单，你喜欢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逮。”说来也巧，那天大头真就逮到了一只白蝴蝶。大头轻轻捏着白蝴蝶的翅膀，送给小姨。小姨开心地笑，仿佛大头送给她的是全世界。小姨把白蝴蝶拿给我看的时候，一不小心松开了手，白蝴蝶飞走了。

一段时间后，小姨竟然带回家一对白蝴蝶标本。她告诉我，大头为了给她逮白蝴蝶，整日守在田边，这才选到了一对又大又漂亮的白蝴蝶。他还去请教高中的生物老师，在老师的指导下把白蝴蝶做成了标本。那对白蝴蝶很漂亮，翅膀边缘有条黑线，显得特别灵动。大头说要让“幸运之蝶”永远陪伴小姨，她感动极了。

小姨与大头要谈婚论嫁了，可家里人强烈反对。小姨全力抗争，大头也不妥协，最终胜利。两人结婚后，甜甜蜜蜜，用心守护着来之不易的幸福。

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有平淡的一天，可多年里小姨和小姨父恩爱不减。小姨到中年以后，棉纺厂效益不好，下岗了。而小姨父弃农经商，成了人人羡慕的成功人士。小姨做起了家庭主妇，小姨父一心打拼事业。家里人开始为小姨担忧，劝她把小姨父管紧一点。小姨笑笑，很有底气的样子。

如今，小姨和小姨父都老了，他们把事业交给儿子打理，安享晚年生活。两个人恩爱如初，一生都没有出现过感情波折。

我想，这应该就是爱情最好的样子吧：卑微时不轻视自己，居高时不轻视对方。平等，永远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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