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无边 行且珍重

如果不看作者简介，估计读者都会认为《山月记》这本书的作者是中国人，而且是位国学底蕴颇深的文化学者。其实，这本书的作者中岛敦是日本人，一位才华横溢、灵光一现、英年早逝的日本国民作家。有日本评论家说：“中岛敦是日本汉学传统的最后闪光点。”

《山月记》这本书收集了中岛敦十余篇中短篇小说，这些作品多数都与中国古代历史典故和汉学文化有关。比如，描写孔子学生子路、鲁国大夫叔孙豹、赵国神射手纪昌、唐朝进士李征……其中我最喜欢的是《悟净出世》这篇，其主人公以《西游记》中的沙和尚为原型。

我们知道，《西游记》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就文学性而言，其水准仅次于《红楼梦》。读《西游记》，不仅要读出好玩，更要能读出文采，读出释家、道家的味道。

在《悟净出世》中，作者中岛敦以《西游记》为大背景，把沙和尚在流沙河这段经历进行演绎，充分发挥想象空间，创作出了一个活灵活现、个性鲜明的角色，把一个本是配角的沙和尚写出了主角的感觉，其中的故事发人深省，直击心灵。

书中这么写，相传八百里流沙河底有一万三千只妖怪，其中有一个妖怪叫悟净。妖怪们相传悟净曾在天庭凌霄殿担任过卷帘大将，大家都这么认为，只有悟净自己不相信，悟净这种怯弱多思的状态，经常被其他妖怪耻笑。终有一天，悟净自己也忍受不住了，决定遍访这条河底的圣贤，以求得道，从而解脱。

小说中，悟净在求贤访道的过程中，可谓历经千辛万苦，有时还差点丢掉性命。有志者事竟成，我总结一下，他的思想升华经历了四重境界。

第一个境界，这个世界是什么？有贤者说，所谓的世界只是个幻象，是一个生命个体投射在时间和空间中的幻想，如果自己死了，世界也随之灭亡了。

第二个境界，自己究竟为何物？有贤者说，一个人在此生之前与此生之后，都困在没有尽头的永劫之中，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敬爱神明、厌弃自己，只有与神天人合一，我们的灵魂才能完整。

第三个境界，怎么寻求自身幸福？有贤者说，决定一个人巨大命运变化不受意志支配，人不需要对世界的意义持有什么真知灼见，与其怀着恐惧与怜悯去观望，不如义无反顾去尝试就好。

这三种人生境界，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而言，如果能够领悟其中真谛，一生快乐逍遥不在话下。由于悟净生性愚钝，这一路历尽艰辛访贤求道，虽然没有幡然醒悟，但身上已经发生了无形的改变。他至少不用整日沉溺在胆怯猜疑中，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心情大好。就在这个时候，最终点化他的贤者出现了，她就是南海观世音菩萨。

第四个境界，人之行动，谓之时也。菩萨对悟净说，尽管从概观上来说，世界是毫无意义的，但若你能从细微之处开始发力行动，那个当下就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意义。

悟净得道，心有所向。

这一年秋天，悟净与来自大唐的玄奘法师一行相遇，并追随他们一起去西天取经，以求正果。不过，悟净在途中仍然没有改掉过去的毛病，他时常嘟囔道：“好一笔糊涂账！不过就是改头换面而已，本质根本没有变化啊。哼哼，洒家可真是搞不明白了。不过现在倒是不似之前那般苦闷了，这点倒还不错……”小说故事到此结束。

苦海无边，行且珍重。□孙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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