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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16期:第04版 百味

木耳树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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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鸿

在我家房后,有一大片木耳树,它们几乎占领了大半座山。

自我记事起,这些木耳树就高大粗壮,直入云端。春天,木耳树发芽了,细细的叶子,绿中略带微黄,看着十分娇嫩,猪却不怎么爱吃,有时为了省下玩耍时间,我们撸些低处的叶子放在猪草下面滥竽充数。夏天,林子里绿叶蔽日,是个纳凉的好去处,我们带着作业佯装在同伴家写作业,实则在林子里疯玩。秋天,满树满地的橡子吸引着小松鼠在林子里窜来窜去。童年的日子就这样追逐着小松鼠的影子,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林子里。冬天,我们在林子里拾柴火,累了就躺在厚厚的树叶上晒着太阳,看着蓝蓝的天空,憧憬着山外面发生的那些新鲜事。那时,我们总忘不了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到山外去看看。

十几年后,我如愿以偿,上大学并留在山外面工作,每年回去一到两次,木耳树依然占据着房后那一面山,而我再也没去过林子里。它像一个老朋友一样站在原处,默默注视着像我一样在外漂泊的游子们。

今年夏天,我和往年一样回去看望越来越老的母亲和身体越来越差的父亲。房后面的木耳树更加葳蕤,上山的路已被木耳树侵占得只留下一道细线,站在院子里,我再也分不清我家房后这座山的山脊在哪儿,也看不到原来那些比它更高的山。多年的退耕还林和农村人口的不断减少,让树木得到了休养生息和更好地生长繁衍,房后的好几面山连成了片,已全然分不清原来的沟沟壑壑和连绵起伏的山峦。

有天下午,我将父亲扶坐在轮椅上,推着他在公路边散心。公路上的车很少,除了几辆摩托车急驰而过。父亲脑血栓后有些失语,我只能推着他看看沿路风景。本想沿着公路去几户邻居门前转转,可走了近一公里路,都是铁将军把门,没有一个邻居在家,也许邻居们都在外面打工或帮儿女看孩子没回来吧。

推着父亲转的时候,上来了一辆带护栏的大货车,我问父亲:“村里还有人养猪吗,这车上来收猪?”

父亲指了指山上的那片木耳林,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树皮”。

不一会儿,刚才上去的那辆大货车下来了,停在了离我们家不远的公路上。车的后斗已装了十几捆木耳树皮。

车上下来几个人,将台称摆好,邻居已从山上将整捆整捆的树皮拖至山下。

从他们聊天中得知,这树皮现剥现卖,1.3元一斤。听说邻居家两口子因孙子放假带孩子回山里避暑,刚好有收树皮的,就上山剥了两天,剥了将近2000多斤。儿子飞快算着,说:“妈妈,那就是2000多块钱呢。”

看这树皮的厚度和卷的层数来看,应该是10年以上的老树皮。收树皮的人和邻居交流着割树皮的经验。剥树皮要拿斧头从树的最低枝丫处横着割一圈,然后竖着割一圈,再慢慢从树身上剥下,就是一整张树皮;斧头要随时别在身上,不能往地上丢,否则落在树叶里就找不到了,影响剥树皮的速度……

我问收树皮的人,木耳树学名是什么。他说叫栓皮栎,是橡子树的一种。

我又问,收这树皮可以干什么。他说造汽车轮胎时,需要添加一种耐磨剂还是黏合剂,而木耳树皮是最好的添加原料。因他们是外地口音,我最终也没听清木耳树皮究竟能干啥。

不大一会儿,树皮过秤完毕,装车、付款,满满一车树皮在轰轰隆隆声中被拉走。卖树皮的邻居和我寒暄了几句便揣着钱走了。

刚才还十分热闹的公路现在寂静了下来,只留下我还在公路上站着,看着那早已不见踪迹的大货车。

木耳树是我们对它的昵称,因此树点上木耳菌种后长出的木耳个大,肉肥厚,口感嫩滑而得名。小时候,大人们每年冬天都要到山上去搜林(就是把长得不好的、密集的、不需要留下长大成才的树砍掉),搜回来的杂树、灌木,有的当柴火烧,有的留下做棚子的小梁,而搜回来的木耳树如果直径超过10公分,就把它锯成1.5米左右的短桩,码放在院子里。到了春天,买来菌种点上,然后放在野草茂盛的荒地里让菌种发酵。经过春夏两季雨水的潮湿作用,菌眼旁边开始长出小小的木耳,这时就需要给木耳桩搭架。一场雨水过后,木耳如雨后春笋般咕咕往外冒。雨一停就要赶紧把木耳摘下来,否则太阳一晒木耳就又缩回去了,影响下次再长。

天渐渐暗了下来,一阵吆喝声响起,野猪又到邻居门前的自留地拱玉米棒子了,邻居又开始了一晚上的赶野猪工作。月亮还没爬上山头,山后的木耳树与夜浑然一色,周围静得可怕,我隐隐听到木耳树抽泣的声音。

晚上,儿子问我:“树剥了皮还能活吗?”

面对儿子的提问,我没有回答,我也无法回答。只希望那些陪伴我长大,给我带来无限欢乐和回忆的木耳树能青翠常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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