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须慢

□童卉欣

某期业务培训班里，主办方请了老师来教授太极。因为时间有限，老师教得很快，当我们全套动作记熟，一个个打得“行云流水”后，老师却说：太极的好在于“慢”，难也在于“慢”，如果现在五分钟能打完的一套拳，你们花十分钟、十五分钟，甚至更长时间打完，才算好。

乍一听，这还不容易吗？会都会了，动作速度放慢即可。

有几个学员当即开试，才发现要慢一点儿容易，要慢到时间拉长到一倍两倍的程度，还真的没人能做到。

比如，当某个动作需要左腿单立，再将重心缓缓移到右腿，变成右腿单立的时候，你想慢，可是没有深厚的下盘功夫，单腿久站，尤其手上动作还不能丢，是做不好的。为了避免金鸡独立左歪右倒无法平衡，只好赶紧右腿落地，动作也就不由自主变快了。而整套太极动作，都是重心在左腿右腿之间不断转移变换，要慢到身体完全受自己的控制，一定是练习多年的行家才能做到。

想象一下，你快速骑自行车，可以稳稳当当，但是要你特别慢速骑自行车，比人家散步还要慢一倍，是不是不容易做到？

有一次看纪录片，李可染说，齐白石作画是很慢的，齐大师擅长画虾，连画一根虾须都是很慢的。

当时我弄不懂，齐白石画虾须画得慢，便是好吗？等到有一天，我也学习国画，拿着一管吸满墨汁的毛笔，对着宣纸的时候，就全然明白了。

别说画细如发丝的虾须，就是画一根粗上十倍百倍的树枝，如果笔行稍慢，而又无法匀速控笔时，那根树枝不是粗细、方向不对头，就是在某个地方留下一团凝滞的黑坨、墨点。因为宣纸吸水浸润的特点，笔尖在某地多停留半秒，就会很快出现一滩绝非你想要的墨迹。慢慢地画一根粗细匀称，又有水中动态的虾须，的确很有难度。

“慢”的后面，是千万遍练习得来的扎实基本功。“慢”的底色，是画家从容笃定、成竹在胸、一无杂念的宁静心态，所谓“处闹中能取静”。

慢工不一定出细活，但是细活、好活肯定离不开慢工。沉心潜行，不浮躁不急躁，待春风缓来，鲜花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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