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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22期:第04版 创造

最忆家乡年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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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荣

在我们商州北乡,老百姓平时奔波生计与家业,长年操劳,不得停歇。到了年末,无论远的近的,都要搁下手头事情赶回家来,好好过个新年。过年这几日,除了家人欢聚、拜年、看戏、吃团圆饭,大家最有兴趣的便是逛年会。

年会一般在正月初二到初五间,这时正是乡村里人最多的时候。各村各堡的人们早早吃过饭,梳洗打扮一番,穿着新衣,一家大小说说笑笑、喜气洋洋地向镇子上走去。街道上,凡年会节目要经过的店铺都做好了准备:仔细清扫了铺面门口的台阶与路面,挂花灯、贴喜花、备鞭炮;在柜台店堂里面备好点心水果、烧好茶水、摆好长凳子,预备着亲戚朋友和相熟人家的眷属光临。这时正是当地水果、特产热卖的时候,一街两旁满满当当,飘着各种香味。多种多样卖吃食的都出动了,争奇斗法,吸引顾客。

远远地听见锣鼓声。“来了,来了!”人们振奋起来,调整好姿态,循声探望。

走在最前面的是鼓乐队。只见两辆大型机动三轮车开过来,车厢四角支起木杆,装饰成一个长方形的彩蓬子,四围绣花蓬檐,下垂走水流苏。里面的鼓乐手着彩妆,穿鼓乐服。在喧天的锣鼓声里,节日的喜庆气息充满一条条街巷。

粮担子、花担子来了。

粮担子是用彩纸做的金瓜、黄瓜、南瓜、葫芦、玉米、土豆、辣椒、西瓜、香瓜、白菜、茄子类;花担子是用彩纸做成的田间四季的花儿:葫芦花雪白,北瓜花金黄,豇豆花儿紫莹莹的,荷花鲜得像真的一样。这些“粮”和“花”都盛在统一装饰过的竹筐里,由身穿软缎服饰、头戴白羊肚巾的男挑夫和头戴彩帕的女挑夫挑着。这些挑夫们的扁担都极其轻巧软和,他们的手臂随音乐舞动的幅度相同,脚下一律走着花步,肩上的扁担一步一颤。和着音乐节拍,挑夫们步子又匀又轻,三进一退,节奏统一,不得错步。整个节目虽无难度技巧,但几十副担子同时进退,整齐合一,颇为婀娜有致。看着看着,人们就不由得想到了喜庆火热的丰收季节,想到了秋麦二季忙碌紧张的劳动场面,脸上洋溢着喜悦与激动。

紧接着是舞龙、舞狮子、扭秧歌。

秧歌中最招人喜爱的是“芯子”。那些五六岁的小孩子都扮着角色,挺胸调息,凌空高站。白云仙、许官人、穆桂英、李三娘、赵子龙、刘知远、胡凤莲、孙尚香……他们虽无动作表演,只那么静静地站着,但衣着鲜丽,个个面目清秀俏丽、惹人喜爱。“芯子”的后面,大头娃娃们扭着大步秧歌,有的抓面搔耳、有的扭捏舞帕、有的手摇蒲扇,动作无不憨逗,与美丽的“芯子”形成鲜明对比。

接下来是摇旱船、跑云朵、太平伞和走高跷。太平伞和走高跷两个节目的参演人数多,场面很宏大。

只见一位武跷手执宝剑,追着一个大花脸,跳桌、劈叉、单腿跳、蹲走、翻跟头……整个动作大胆惊险,看得人们提心吊胆,尤其是老人和小孩子们,个个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整个表演过程中,掌声、叫好声不断。

看到这里,年会就要结束了。人们舍不得离开,有人就追着自己喜欢的节目队伍再逛一段;有人跑过去看节目组给一些商铺拜年。

这时候,街上不再有保安队维持秩序,人们意犹未尽,自由行动,节目再无演出场地。拜年就由一个头领率节目组成员,向商铺人家致新年贺词。贺词朗朗上口,正气响亮,通俗易懂,自成韵脚。从儿女学业、日常生活,直说到家运兴旺、福禄无边。贺词前后和中间,好几面大铜锣同时敲动。敲击节奏整齐而单调:哐定定哐定定哐……如此反复,却显得庄严。

贺词完毕,铺子掌柜双手托着放有整条香烟、两瓶白酒、一份茶礼、数样副食的方形木盘笑呵呵走出来,向节目组人员口头致谢,送上手中礼物。头领叫人收了盘中东西,点燃主家早已准备好的一挂万年红鞭炮。在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中,双方挥手道别。

随着锣鼓声远去,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呼喊:

“三妞,回家啦——”

“龙龙,你在哪里?”

“爷爷,等等我,我的鞋带开了。”

长长的一条街上人头攒动,各处店铺大都挤满了人。糕点铺子、水果摊、吃食摊、茶饮坊、副食店、玩具店,接待了一批又一批客人。

亮堂堂、暖洋洋的阳光下,街道相连的各条大路上、田间小道上,男女老少相互跟随着往回走。小孩子手里的气球、风车、风筝、花样灯笼,姑娘们、小伙子手里的鲜花和花样玩意,装点在冬日素静安详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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