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化泥更护花

□宋东涛

春花开了，又谢了，蔷薇爬上枝头，为夏日酝酿着一场盛大的花事。站在积满花瓣的泥土上，思绪万千，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我的心还会隐隐作痛。

母亲背疼很久了，兄妹几人却无人发觉。一日，母亲背痛难忍，便独自去医院就医。一个人蹒跚在医院大楼里，匆忙中化验单被弄丢了。医生数落着母亲，漫不经心地说让陪诊的去化验室重新打印。母亲的脸微微发红，默默退出诊室去楼上的化验室。当化验室的医生听完母亲的陈述，四下张望，眼前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老人时，她迟疑了片刻，低下头帮母亲重新打印，并叮嘱她一个人小心点。那天开药取药，母亲都异常小心，唯恐出现纰漏。母亲说医院里智能机器取代了人工服务，这一切让她感到陌生和恐慌，所以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母亲看完病往回走，接到我的电话。沉默了几秒钟后，那端便传来细小的啜泣声。我心里一紧，赶忙问她出什么事了？母亲努力平复好情绪，好一会儿，她才说背疼看病去了。母亲像个委屈的孩子，她说到医生问为什么没有陪诊时，尽管说得很慢，分明能听到她声音的异样，内心的脆弱。她把早上看病的经过慢慢讲给我，我静静地听着，心像被什么东西撕咬着。我在电话里“嗯、哦、唉——”地附和着，除此之外，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眼前模糊了，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孤单的身影出现在医院的某个角落。那一刻，她得有多失落、无助。我的母亲呀，在七十多年的岁月里，心里塞得全是儿女，却鲜有自己的位置。

我叮嘱她，下次若不舒服提前跟我们讲，谁还空不出时间来。母亲却慢悠悠地回答：“你们都忙，陪我就得请假……”话音未落，泪水溢满了我的眼眶。母亲啊，多少个寒夜，踩着缝纫机为我们赶制新衣；多少个农忙，忙完学校忙地里活；多少个假日，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一家的衣物。曾经的操劳换来一身病痛，即便这样，依然站在孩子的角度考虑问题。

放下电话，我陷入沉思。记忆中，多久没有和父母坐在一起拉拉家常，多久没有和父母一起吃一顿饭，多久没有……我们一天到晚忙碌着，忙着为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忙着为晋升、为生活而努力，“忙”显然成为远离父母最好的借口。然而在父母心中，孩子的事永远大过天，如果可以，随时充当孩子背后的一棵树、一座山。哪怕山不再巍峨，树不再挺拔。只是他们忘了，那些孩子早已是参天大树，早已是高山。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暮春时节，落花入泥滋养大地，犹如垂暮之年的老人仍心系儿女，默默奉献着自己。作为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女们，放慢人生的脚步，陪父母一场温暖，且珍惜这人间暮春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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