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受冷落的大功之臣
□张斌峰
在茂陵的众多陪葬墓中,卫青墓是极其容易被忽视的一个。正如同卫青,虽曾叱咤风云、功高盖世,最终却被忽视了。
在一个寒风瑟瑟的黄昏,我来到北莽原上,不是为了领略雄才大略汉武帝的茂陵之雄伟高大,也不是为了观览一代战神霍去病的墓区之恢宏壮丽,而单单是为了探访卫青墓。
历史上的名将不可胜数,而卫青是其中极为耀眼的一个。耀眼,是因为卫青为民族赢回了尊严,让人们真正感受到大汉雄风。耀眼,是因为他对敌作战时迅猛刚烈,对待将领兵士宽仁谦逊,对待封赏推辞谦让。
一将功成万骨枯。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因战成名的将军们,我是抱着平常之心看待的。
从战场的鼓角争鸣中,有人感受到豪气干云、气冲斗牛的英勇,我却常常感受到刀枪穿破躯体的刺痛,和千千万万年轻澎湃的生命在相互杀戮中,凋零逝去。
有人看到的是胜利后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荣耀辉煌,或者是失败后他们的穷途末路、慷慨悲歌。无论战争是胜利还是失败,我看到的却常常是婴孩的啼哭、妇女的啜泣和老人孤苦无依的凄凉,看到漫漫尘土、萋萋枯草中,流离失所、无处可栖的百姓。
然而,对于卫青,我发自内心地钦佩。每一场战争,都意味着杀戮,都是以众多生命为代价。然而,卫青是以战争的方式去结束战争,去结束一个王朝所承受的屈辱。是他,让大汉王朝真正当得起一个“大”字。地域再广阔,物产再丰富,如果面对外来的欺凌践踏,只能卑躬屈节地承受忍耐,是当不起一个“大”字的,更谈不上“强”。
是卫青,让汉朝终于有了尊严。
钦佩卫青,更多地缘于他的品格。卑微的出身,不仅没让他的行为和灵魂卑微,反而成就了他的内敛、沉稳与坚韧。当籍籍无名时,卫青不抱怨不虚度,只是默默地磨砺与锤炼。当声名显赫时,卫青不自得不炫耀,尽力收敛光芒匿迹潜踪。
卫青墓是荒僻的。这荒僻,是繁华之畔的荒僻。卫青墓离汉武帝茂陵约一千米,与霍去病墓更只隔着一堵院墙。茂陵与霍去病墓游客不断,而卫青墓人迹罕至。许多到茂陵的游客,甚至不知道卫青墓的存在。从景致上看,茂陵和霍去病墓斑驳陆离、草木明丽,卫青墓只有衰败的荒草和稀疏的松柏。
我沉浸于这荒僻。从这荒凉中,我感受卫青在茫茫大漠中长途行军的目之所见。野外与塞外,虽是不一样的场景,但对荒凉的感受是相通的。从这偏僻中,我感受卫青在繁华的京都、华丽的朝堂,独守的那一份清静。
卫青墓是高大的。状如庐山,巍然屹立。尽管荒凉,尽管偏僻,但站在北莽原上放眼四望,人们的目光总是避不开卫青墓。荒凉掩不住它的崔嵬,偏僻更显出它的卓然。茂陵的高峻雄伟掩不住它,霍去病墓的花团锦簇遮不住它。正如同卫青,无论你对他钦佩与否,无论他是不是你心中的英雄,但当你面对汉史时,他就会在你的眼前昂然出现。
汉武帝成就了卫青。
时势造英雄。时势,不仅仅是特定历史时期的现实与需求,更是特定的机遇。对于个人来说,在专断的封建时代,时势更多在于帝王的选择。要成为英雄,个人的素质与能力是必需条件,但如果不为帝王所用,没有施展抱负的天地,素质再高、能力再强,终难免被埋没于芸芸众生。
没有汉武帝,便没有卫青。因为汉武帝的慧眼与魄力,卫青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纵横驰骋,青史留名。卫青对此是清楚的,对汉武帝的知遇之恩是铭诸肺腑的。无论后来遭遇何等冷遇与落寞,卫青从无抱怨。尽管历尽千辛万苦,尽管立下不世之功。
卫青成就了汉武帝。
英雄造时势。欲建非常之功,必恃非常之人。卫青,就是汉武帝抵御强敌、一雪前耻的依恃,是汉武帝刺向边关大漠、展示大汉雄风的一把利剑。卫青之前,汉朝在对匈奴的战争中,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这对于好大喜功、雄心勃勃的汉武帝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而卫青的出现,让汉武帝看到了希望。事实证明,卫青没有让汉武帝失望。十年戎马,七战七捷,卫青让外敌闻风丧胆,成就了汉武帝,更成就了大汉。
没有卫青,就没有汉武帝气吞山河的自信,就没有大汉王朝睥睨四海的气势。
翻云覆雨,龙眼无恩。汉武帝对于卫青,是惜其才而不惜其人。他大胆起用卫青,是看到卫青之才值得重用,卫青之人值得托付。而当另一将星霍去病出现时,卫青便瞬间被汉武帝冷落。
卫青无逾规之言,无越矩之行。他之所以被冷落,我想,或许是因为汉武帝太过于自负,他要向世人展示,征服强敌的是自己,而不是某一个将军。
如日中天、备受恩宠时,卫青不居功自傲,不恃宠而骄。夕阳西下、滑入低谷时,卫青不怨天尤人,不顾影自怜。
漠视繁华的人,也耐得住寂寞。
卫青,是西汉历史上一个永恒的传奇。汉武帝一朝的英雄时代,是从卫青的出现开始,是从卫青的去世结束。
卫青墓一墙之邻,是霍去病墓。霍去病墓被精心装扮得桃红柳绿、水色映碧。不可否认,霍去病也是让汉室赢得尊严的英雄,但相较于卫青,霍去病显得过于骄傲与刻薄,遇事任性而为,只顾一己之乐,不知体恤士卒之疾苦。英雄留给后世的,不仅仅是功绩,更应该是品格。功绩无从再现,而品格可以相继。
晚风凄凄,四野寂寂。在茂陵的一片繁华之中,我独自流连于卫青墓。(单位:陕西日报社)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
□张斌峰
在茂陵的众多陪葬墓中,卫青墓是极其容易被忽视的一个。正如同卫青,虽曾叱咤风云、功高盖世,最终却被忽视了。
在一个寒风瑟瑟的黄昏,我来到北莽原上,不是为了领略雄才大略汉武帝的茂陵之雄伟高大,也不是为了观览一代战神霍去病的墓区之恢宏壮丽,而单单是为了探访卫青墓。
历史上的名将不可胜数,而卫青是其中极为耀眼的一个。耀眼,是因为卫青为民族赢回了尊严,让人们真正感受到大汉雄风。耀眼,是因为他对敌作战时迅猛刚烈,对待将领兵士宽仁谦逊,对待封赏推辞谦让。
一将功成万骨枯。绝大多数情况下,对于因战成名的将军们,我是抱着平常之心看待的。
从战场的鼓角争鸣中,有人感受到豪气干云、气冲斗牛的英勇,我却常常感受到刀枪穿破躯体的刺痛,和千千万万年轻澎湃的生命在相互杀戮中,凋零逝去。
有人看到的是胜利后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荣耀辉煌,或者是失败后他们的穷途末路、慷慨悲歌。无论战争是胜利还是失败,我看到的却常常是婴孩的啼哭、妇女的啜泣和老人孤苦无依的凄凉,看到漫漫尘土、萋萋枯草中,流离失所、无处可栖的百姓。
然而,对于卫青,我发自内心地钦佩。每一场战争,都意味着杀戮,都是以众多生命为代价。然而,卫青是以战争的方式去结束战争,去结束一个王朝所承受的屈辱。是他,让大汉王朝真正当得起一个“大”字。地域再广阔,物产再丰富,如果面对外来的欺凌践踏,只能卑躬屈节地承受忍耐,是当不起一个“大”字的,更谈不上“强”。
是卫青,让汉朝终于有了尊严。
钦佩卫青,更多地缘于他的品格。卑微的出身,不仅没让他的行为和灵魂卑微,反而成就了他的内敛、沉稳与坚韧。当籍籍无名时,卫青不抱怨不虚度,只是默默地磨砺与锤炼。当声名显赫时,卫青不自得不炫耀,尽力收敛光芒匿迹潜踪。
卫青墓是荒僻的。这荒僻,是繁华之畔的荒僻。卫青墓离汉武帝茂陵约一千米,与霍去病墓更只隔着一堵院墙。茂陵与霍去病墓游客不断,而卫青墓人迹罕至。许多到茂陵的游客,甚至不知道卫青墓的存在。从景致上看,茂陵和霍去病墓斑驳陆离、草木明丽,卫青墓只有衰败的荒草和稀疏的松柏。
我沉浸于这荒僻。从这荒凉中,我感受卫青在茫茫大漠中长途行军的目之所见。野外与塞外,虽是不一样的场景,但对荒凉的感受是相通的。从这偏僻中,我感受卫青在繁华的京都、华丽的朝堂,独守的那一份清静。
卫青墓是高大的。状如庐山,巍然屹立。尽管荒凉,尽管偏僻,但站在北莽原上放眼四望,人们的目光总是避不开卫青墓。荒凉掩不住它的崔嵬,偏僻更显出它的卓然。茂陵的高峻雄伟掩不住它,霍去病墓的花团锦簇遮不住它。正如同卫青,无论你对他钦佩与否,无论他是不是你心中的英雄,但当你面对汉史时,他就会在你的眼前昂然出现。
汉武帝成就了卫青。
时势造英雄。时势,不仅仅是特定历史时期的现实与需求,更是特定的机遇。对于个人来说,在专断的封建时代,时势更多在于帝王的选择。要成为英雄,个人的素质与能力是必需条件,但如果不为帝王所用,没有施展抱负的天地,素质再高、能力再强,终难免被埋没于芸芸众生。
没有汉武帝,便没有卫青。因为汉武帝的慧眼与魄力,卫青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纵横驰骋,青史留名。卫青对此是清楚的,对汉武帝的知遇之恩是铭诸肺腑的。无论后来遭遇何等冷遇与落寞,卫青从无抱怨。尽管历尽千辛万苦,尽管立下不世之功。
卫青成就了汉武帝。
英雄造时势。欲建非常之功,必恃非常之人。卫青,就是汉武帝抵御强敌、一雪前耻的依恃,是汉武帝刺向边关大漠、展示大汉雄风的一把利剑。卫青之前,汉朝在对匈奴的战争中,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这对于好大喜功、雄心勃勃的汉武帝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而卫青的出现,让汉武帝看到了希望。事实证明,卫青没有让汉武帝失望。十年戎马,七战七捷,卫青让外敌闻风丧胆,成就了汉武帝,更成就了大汉。
没有卫青,就没有汉武帝气吞山河的自信,就没有大汉王朝睥睨四海的气势。
翻云覆雨,龙眼无恩。汉武帝对于卫青,是惜其才而不惜其人。他大胆起用卫青,是看到卫青之才值得重用,卫青之人值得托付。而当另一将星霍去病出现时,卫青便瞬间被汉武帝冷落。
卫青无逾规之言,无越矩之行。他之所以被冷落,我想,或许是因为汉武帝太过于自负,他要向世人展示,征服强敌的是自己,而不是某一个将军。
如日中天、备受恩宠时,卫青不居功自傲,不恃宠而骄。夕阳西下、滑入低谷时,卫青不怨天尤人,不顾影自怜。
漠视繁华的人,也耐得住寂寞。
卫青,是西汉历史上一个永恒的传奇。汉武帝一朝的英雄时代,是从卫青的出现开始,是从卫青的去世结束。
卫青墓一墙之邻,是霍去病墓。霍去病墓被精心装扮得桃红柳绿、水色映碧。不可否认,霍去病也是让汉室赢得尊严的英雄,但相较于卫青,霍去病显得过于骄傲与刻薄,遇事任性而为,只顾一己之乐,不知体恤士卒之疾苦。英雄留给后世的,不仅仅是功绩,更应该是品格。功绩无从再现,而品格可以相继。
晚风凄凄,四野寂寂。在茂陵的一片繁华之中,我独自流连于卫青墓。(单位:陕西日报社)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