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挂窗前

□李凌霄

月光轻轻地洒在城市上空，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母亲在阳台的桌上放了一盘水果和一包月饼，向月神默默许愿。中秋节赏月是我们家每年都会做的事情。今晚的云很多，赏月的时间并不长，更多的是被黑夜衬白的云。

母亲是一个仪式感很强的人，元宵节一定要吃元宵、给我买花灯；端午节一定要买粽子和香包；中秋节一定要排长队去买最好吃的那家月饼，晚上的时候，也一定要去赏月。她会把每一个节日都很用心地过，重视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日子。和她相比，我青春里有几年过得极其敷衍，就像是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为了彰显自己不一样，总要和大人作对，用一种新方式表现自己。不仅是对节日的敷衍，还有对自己日常生活的敷衍，不喜欢过节，也不喜欢庆祝，我极力地和这个世界疏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夜晚是一个沉寂的词语，待到城市的声音退却后，夜晚才变成了真正的夜晚，冷风从窗外吹进来，蛐蛐声更明显了，这一刻，我突然想起去年中秋节。

那天是中原迷笛音乐节的前夜派对，也是中秋节。当天中午我还在火车上，周围座位上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看着对方着装打扮，我们相视一笑，就知道对方也是去音乐节的。大家在火车上认识以后，就开始互换礼物，给对方的旗子上签字，也有人用音响放自己喜欢的音乐，下车以后，我们欢呼雀跃，在火车站门口“中原迷笛音乐节”的广告牌下签字、合影、合唱。

我和朋友在露营区扎好帐篷后，前往现场看演出。当歌手许钧唱《29》的时候，我旁边有好几个男孩放下手中的旗帜，忍不住用手擦着眼泪。不知道当我29岁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泣不成声。未来真的好远又好近。

候场期间，我坐在栏杆旁边的围墙下，在热闹的人群中突然感到孤独，或许是因为天冷，或许是因为找不到伙伴落单。突然，一个女生看着天空尖叫，我们都站了起来，看到远处被云雾遮挡的月亮显出了形状，我感受到月光透过灯光直直地洒在我的身上。大家不约而同合唱起了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然后又互相大喊：“中秋快乐！”

当天最后一场演出结束以后，舞台的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中秋快乐”四个大字，迷笛主题曲《相爱》开始播放，张帆校长说：“在你们年轻的时候，要去看真正的摇滚音乐节，去把你们的青春浪费在这里，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等你老了一定不会后悔。”这个中秋夜好像一直都在进行着。

回到露营区里，大家三五成群组织在一起，喝酒、吃串、唱歌。我们来自五湖四海，大家互相都不认识，在迷笛，我们不需要知道对方身份，只知道对方也热爱摇滚乐，可以完完全全做自己。营区里都是高高的树，抬头仰望，仿佛可以随着那些纵深的树直达月球。

凌晨两点半，我们回酒店休息，天更冷了一些，这时已经没有出营区的接驳车了，只能走在泥泞的路上，路的尽头是一点微弱的灯光，而月亮则挂在树后，蛙鸣不时响起，空气中都是朦胧的雾气。渐行渐远的路，月亮也跟着我们不停地倒退。

但是日记本上说，那几天我其实并不开心，只是没想到，时间会美化记忆，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感受了，留给现在的回忆都只剩下快乐。有时候真不知道生命里的每一天，到底哪一天会成为最重要的一天。

不知道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我现在这段时间时，又会是怎样的感慨呢？或许是充满羡慕的，或许还会责备自己不好好珍惜时光。成长最大的好处就在于，不再为了过去的某件小事所困扰，有种人类站在外太空看地球的感觉。可困在当下生活的自己，却不是这样想的，人们总会被现在的事情所困扰。

云雾散开后，月光和灯光一同洒在大地上，也透进了窗户里，街道上雾蒙蒙一片，一轮满月挂在窗前，时而隐，时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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