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核桃

□杉林

一回家，就看见邻居大哥站在梯子上，拿着竹竿打核桃。只是他的竹竿太短，虽站在梯子上，还是像给大树挠痒痒，丝毫触及不到上面的核桃。

到了家，几个嫂嫂、婶婶与母亲坐在门道里打笼儿。看见我回来，他们都打趣道：“快卸核桃，人家核桃都卸完了。”我们这里将摘核桃叫“卸核桃”，可谓十分恰当。想来摘核桃只能表明摘了核桃，摘没摘完不得而知。但卸核桃就得把树上的核桃全卸下来，不管你是用摘还是打的方法。

听了他们的话，我也爽快地说：“卸就卸，这有啥难的。”

用几个蛇皮袋，堵住了柴草堆里的缝隙。我换了一双防滑的布鞋，沿着几个斜生的树杈爬上了树。我两条腿在两个树杈上撑住身体，肘部贴近树身，以防失去平衡，两只手缓慢拿起竹竿。我沿着每一个伸展出去的枝条敲打一阵，核桃就一个个簌簌地落了下去，宛若一阵急雨沉重地砸在地上。我想，这可能就是收获的声音吧。

一些落在水泥地上，“哐”一声，摔破了外面的绿皮，核桃就兴奋地跳了出来。有的竟直接摔碎了，露出了白嫩的果仁，可见这掉落的力度之大。有的落在柴垛顶的纸板上，“砰”一声，顺着纸板边缘排成一行一行，像听话的学生，列队等候着后面的伙伴。有的落在草丛里，与人玩起了躲猫猫。如果不是特别细心，很难再找到它们了。

搬入新家后，父亲在村上领了五棵核桃树苗。在门口栽了两棵，门前的路边栽了三棵。如今已过了10年，还活着依然结果的只有眼前的这一棵。栽上后不久，四棵树就先后死掉。现在剩下的这一棵长在门口路边。它的主干早在还没长到半米时就死掉了，幸而过了一年，在主干一半的位置，又斜生出两个对称的枝条。在我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它竟长大了。直到看到它的两个斜枝长得笔直，看起来有个果树的样子，我才在门口闲逛的长辈指导下，修剪了它身上的杂枝。邻居的伯母替我折掉了两个斜枝中间枯死的主杈，她说：“以后我没事了就像骑马一样，可以坐在这两个树杈中间。”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坐，就在一年冬日离开了这条街巷，离开了这些她看着长大的树木。

现在，这棵仅剩的核桃树成了我的伙伴。回家时，我常常站在树下，抬头看着它的一枝一叶默默地生长，聆听喜鹊在它枝头上打架。傍晚时，看着斑鸠流连在它的枝叶间忘了回家。吃饭时，我常端板凳坐在它下面，仿佛这时候的饭菜格外可口。它的一边紧挨着水泥路，另一边是一米多高的土坎，它就生长在这宽度不足一米的土台上。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它努力扎住了根，超越了下方的杏树、柿树和皂角树，直到现在，有十余米高了。

它以倔强的身躯为我们结果。我已经忘记，它从什么时候开始结果，只记得前年收了满满一笼核桃，去年收了一笼多，到现在还没有吃完。今年，看着并没有多少果子，却足足收了两笼。核桃皮薄，把两颗放在手心里，用力一捏，就可破开。或者用牙齿一咬，就能让我轻易地享用它的果实。所以我越来越感激它，已经把它视为家里的一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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