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工人报官方网站 | 陕工网首页 今天是
跟帖评论自律管理承诺书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陕工网(029-87339475)
第7136期:第04版 憩心亭

一封信

语音播报: 语音播报

□李思纯

二十二年前,我第一次投稿,第一次收到编辑回信。


阿纯:

妳的诗文都不错,很敏感、细腻的心灵,用词很精致,富有一种婉约的节奏感,也具有意象性。

妳该是适合写诗的。

我会在第12期“依萍热线”选用妳的诗(本栏目不设稿酬),并请妳为热线推荐一些打工佳作。

若能提炼厚度,则更好。

祝 秋安

依萍96.10.6

编辑落款署名“依萍”,这个名字让人禁不住一下子联想到温柔又美丽的女性,兴许是借用最火热的琼瑶小说里某个女主人公的名字也说不定,这令我觉得亲切,那时的少男少女没几个不看琼瑶小说的,我也不例外。依萍编辑的字是我所喜欢的流畅的行草,而且她用了“妳”而没有写成“你”,我想那是她的书写习惯,但也恰好戳中了我对繁体字钟爱的怀旧情怀。总之,当打开这封信,惊喜瞬间如电流击中,我的心“怦怦”跳着,泪流满面。依萍在信中对我的肯定、鼓励和鞭策使我感动不已,又热血沸腾。我把这封短短的信一遍遍小心折起,又一遍遍打开重读,激动的样子到现在想起来仍历历在目。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那本刊有我诗作的《创业者》杂志。

那时,我在深圳一个叫葵涌的小镇工作,是一家塑胶厂的物料员,这个岗位既算不上白领也不算蓝领,上班、下班、加班,我在车间和库房之间来来回回,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了,工作和生活都很庸常。有时候停下来我会怨叹,我大概连下海大军中的一朵小浪花也算不上吧,却也开始习惯吃大排档、用塑料桶接凉水冲凉、夏天喝糖水、冬天啃煮甜蔗的打工生活。每逢一个月一天的假日,我会独自跑到附近的大棚湾海边坐一整天。

因为那本发了诗歌的《创业者》,镇文化馆一位叫阿忠的编辑找到了我,邀我参加他们那个季度的文学沙龙。那场聚会像是阿忠为我打开的一扇窗,让我看到了窗子里面的世界。

有七八个和我一样来自厂区的打工仔、打工妹亲热地跟阿忠问候,很熟络的样子,同阿忠一起招呼大家的还有文化馆一位姓梁的先生,他是当地人,一口标准的白话婉转悦耳,个子很高,温文尔雅。大家一边吃茶点,一边聊阿忠刚发表的一篇小说,到现在我仍记得那篇小说的名字,叫《喷你没商量》。那篇小说我其实并没有读到,但是从大家热烈地讨论中,我知道是用诙谐的语言讲述老板与打工仔之间的故事,贴近每个打工仔的生活。后来,他们又谈起梁先生的诗歌,还有文化馆编印的《打工文学园地》,互相介绍自己的投稿经验。我当时一直坐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大家,他们眼里闪着光,纯粹而灵性的光,跟天空中的星星似的。最后,他们谈到我诗歌里的意境和一些隐喻,说了许多赞美和鼓励的话,我就像一个得宠的孩子,文学沙龙过后,还欢欣雀跃了好一阵子。

通过阿忠,我结识了更多来自全国各地的热爱文学的打工青年。一到周末,我们就会骑着自行车相约一起听人弹吉他,一起讨论某个人最新的作品。偶尔,我也跟着他们去参加工厂俱乐部举办的舞会,枯燥的生活开始漾起层层涟漪。

现在想起来,那时应该是打工文学正走向繁荣春天的时候。

再后来,我回到西安,结婚生子,因为一些家庭变故,日子变得格外艰难。有三四年我几乎不再动笔写任何东西,就连写在QQ日记上的东西也是消极的。

重新回归文学又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雪夜深沉,我蜷缩在西府长安城中村的出租屋,单薄的墙壁,屋里屋外一样蚀骨的寒冷。床边唯一一张旧桌上放着姐姐淘汰下来的电脑,我用被子裹住瑟瑟发抖的身子,在电脑屏幕上敲下一行行文字。那是一段异常艰难的日子,身边没有亲人和朋友,也没有工作,生活陷入困窘的境地,孤寒的夜晚,唯有文字与我深情对望。我有时异想天开,觉得是那些文字包容了我所有的矫情和不堪,用温柔的触须抚慰我的清冷,我们相互取暖。

如今,虽然我已不再写诗,但有了自己的散文和小说作品,诗情文心,千回百转,仍是胸中块垒。

某一天,受邀参加学校的一个文学讲座,学生问我:“李老师,是什么触动了您投入文学创作,而且一写就坚持了那么多年?”

我想,应该是因为那封信。我想起那位叫依萍的编辑,她说:“阿纯,你该是适合写诗的。”

这句话像一束光。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