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途念亲暖

何阳

下班路上，寒风刮得我耳朵生疼，在这风声中，我听到铁轨上传来规律而有力的“哐当哐当”声。那是运煤专列即将起程的前奏，那声音宛如古老的摆钟，将我的思绪牵回往昔。

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向车窗上哈着气，隔着玻璃水雾，看到邻居家散发出温柔的灯光，耳畔全是邻居家团聚而幸福的笑声。突然，母亲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儿子，快，我们该走了，要赶不上列车了！”母亲蹲下给我穿好棉衣，拉着我往车站方向赶去，我们要去七百公里外父亲工作的地方过年。

父亲工作的地方在榆林市孙家岔镇的一个小煤矿，在当时那个交通并不便利的年代，我和母亲要坐十五个小时的列车，再坐两个小时的汽车，才能见到父亲。这样珍贵的团聚，对于我们是艰辛而幸福的。

我和母亲随着拥挤的人流找到列车床位，母亲让我早早休息，也许是坐列车的新奇感，又或是对即将到来的团聚感到兴奋，我没有一点睡意。由于工作和距离的原因，父亲很少回家，偶尔回一次家，也是待不了几天就要离开。我望向列车窗外，一片漆黑，只能看到玻璃上我稚嫩的脸庞和母亲收拾床铺的身影。慢慢地，父亲模糊的轮廓仿佛出现在车窗上，我努力想回忆起他的样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靠父亲的照片和那碎片化的记忆将他的轮廓拼凑起来。

记忆里，与父亲一起生活的场景显得弥足珍贵。在我更小的时候，父亲还在家附近工作，他每天早上都会把我扛在肩膀上，送我去幼儿园。那时的父亲很高大，肩膀很宽阔，每次我坐在父亲的肩上，都会将脑袋靠在他头顶，那种幸福无与伦比。每天放学，父亲都会在巷道尽头接我，手里备好美味的肉包子，我会冲向他，手舞足蹈地分享着幼儿园的趣事，父亲总是拉着我的手,微笑着默不作声看着我侃侃而谈。后来，父亲调去了榆林工作，无法经常陪伴我们，他那温柔的眼神和轻柔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开始变得模糊。

我在母亲地安抚下沉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山川大地一片苍茫，树枝上挂满沉甸甸的雪花。因道路有积雪，车子艰难行进，感觉与父亲的距离遥远而漫长，我的心思也随着雪花飘向父亲身边。

我们终于到达父亲工作的地方。远远看见如雪人的父亲面带笑容、挥着手站在雪中等待。他的眼神和我记忆中一样温柔，这景象突然缓解了我赶路的急躁，感觉到久违的踏实。我热流涌动，久别重逢的喜悦温暖了风雪天的寒冷，冲散了跋涉七百多公里的疲惫。

“呜……呜……”运煤列车高亢的鸣笛声将我拉回现实，列车的声音承载着我孩童时团聚的心情。每每听到列车声，我都会想起大雪中父亲等我和母亲的场景，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

如今，随着时代和交通的发展，以前十几个小时的车程缩短至四个小时，亲人们团聚的距离也随着火车鸣笛声缩短。寒风依旧在我脸庞刮过，但我心中的暖意却愈发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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