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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73期:第04版 创造

缝补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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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欣

女儿是小区院子里出了名的“疯猴子”。滑滑梯、健身器材等区域,到处都有她的身影。

她爸说:“这点随我。我小时候在村里,也带着全村同龄孩子上房揭瓦,想一圆自己的武侠梦。”所以,她毫不费力地把三条防蚊裤崩了线、开了裆,两只小袜子漏出了“大拇哥”,此乃常事。

午后,乌云密布,只听见沙沙的雨声。树木在雨的洗涤下焕然一新,变得愈发苍翠。这样的天气舒适宜人,女儿的小脑瓜从空调被中露出来,正安稳地睡着午觉。

这样难得的时间,没有不绝于耳的“妈妈、妈妈”叫喊声,突然拥有了片刻安静,应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呢?目光触及椅背上搭着的衣物,有事干了,把丫头的裤子和小袜子缝补好。

我拿出一个铝制饭盒,这是妈妈传给我的针线盒。饭盒表面还有一些磕碰的痕迹,记忆中,这是母亲以前上班时带饭的工具。我掀开盖子,从针线盒里翻找出同色的线,倚靠在沙发上准备缝补,突觉室内光线有点暗,又不想开灯,于是拿个小板凳移坐到窗前,听着书,就着窗外的亮色,一针一线,缝缝补补。

窗外的雨雾美得迷离。一缕柔风,伴随着手机播放的富有情感的读书声,时光好似回到母亲年轻的时候。

那会儿,物资匮乏,衣服、裤子总是会买大一到两个号码,袖口和裤脚都是先挽起来缝住,长高了再放下来。小孩子贪玩也不爱惜衣服,我的裤子总是两个膝盖处最先磨破。对我来说,母亲的针线活儿就像是一门艺术,缝出来的针脚疏密有致,走线笔直。就算打补丁,也会缝出可爱的图案。

我最爱倚着母亲看她缝补衣服,每次母亲都会借着窗外的阳光,满头青丝垂下。她用捏针的手将垂落额前的头发拢在耳后,在我眼里,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

我总会赶紧拿本图画书,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一边假装看书一边偷瞄着母亲。母亲飞舞着手中的针线,时不时提醒:“别离我太近,小心扎到你。”

我扭捏着、虚虚地将小板凳往外假装退一点,其实还是紧紧依偎着她。母亲无奈笑笑说:“你把你看的书大声念出来给我听,我会缝得更快哦。”于是,我赶紧坐直身体,放声朗读起来,似乎在给母亲打气加油。

很快,母亲将裤子缝好,收针并抖开。“试试吧,以后穿衣服要小心,再破我就不管你了。”我心虚地吐了一下舌头,穿好后去找邻居小伙伴炫耀母亲的手艺。母亲的笑容里透出一丝享受,看向我的目光更加柔和。

长大后,我也跟着母亲学点缝补技巧,甚至承包了她穿针的活计。一开始是我主动的,再后来逐渐发现母亲的眼睛老花得厉害,还因为白内障做过一次手术,也就只能指望我穿针了。往后的日子里,穿针由我代劳,而缝补的事宜,母亲仍乐在其中。

针线穿透布料,进进出出,母亲把手中的针线活儿一件件完成,而那个满头青丝的青年母亲的符号,已经变化为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岁月无声刻录着时光的流逝,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母亲用针线缝补我贴身的暖衣,缝起我童年时对美好的向往。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好似翻印在我和女儿身上。母亲对女儿的爱和心思都藏在那一针一线中,简单、纯粹、诚挚。

细雨依旧,微风轻诉流年。缝补间旧时光一去不复返,然款款情谊永驻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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