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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77期:第03版 百味

温暖的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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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

大豆,让我无限怀恋,让我于记忆深处不断反刍过往岁月中丝丝缕缕慰人心魂的温暖情愫……

那些年,在我们村,吃青豆炒肉就算奢侈的“打牙祭”。起锅前,再放一把切成圈的青椒提味。饱吸油汁与肉味的青豆颗颗诱人,连同大块的猪肉一并送入嘴里,肉香与豆香混合,再加上青椒的微辣,让人吃完饭后还不停地用舌头扫牙齿,试图寻找残存于齿缝的丝丝肉渣和豆末。在我和妹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筷子打架的时候,母亲和父亲有一筷没一筷地挑着菜盆里的青椒吃。等我和妹妹油嘴一抹,扶着滚圆的肚子下桌后,父亲才把菜盆里的油汤先倒一大半在母亲饭碗里,然后,他直接端了菜盆去锅里打米饭。父亲食量不小,直到我长大后才明白,他们哪是不想吃肉,是在留给我们吃哩。

地里的大豆慢慢黄了。母亲把豆稞割回家,放在秋阳下暴晒。母亲把装了大豆的口袋小心埋进谷仓里的谷堆中——像把襁褓中的我和妹妹放进被窝。翘首以盼中,腊月二十九终于到了,我们十来家人共用的那个闲置了大半年的磨盘也终于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大伯家的、世凯家的、陈绍文家的、萍子姑妈家的……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淑清表婶家的宽屋檐下。大磨盘直径一米,很重。推磨最累人,男人们当仁不让。两人推磨更省力,某家男人推不动时,必有另一家的男人走上前来,帮着推一阵。磨盘“嘎吱嘎吱”转着,过年的氛围愈来愈浓了。推完这家的,再推下一家的,大家相互帮衬,直到所有豆子都推完了,才各家挑了豆浆回家。父亲把豆浆翻进锅里。灶膛内,柴火热情地舔舐敞口铁锅。父亲和母亲合力做出了豆花和豆腐。白玉一样的豆花和豆腐清清爽爽,可解过年那几天的大鱼大肉之腻。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和妹妹也快到天命之年。那架好几年未被推磨的磨杆不出意外地朽了、坏了。如今,水泥路通了,上街变方便了。街上各种豆制品琳琅满目,一大盆鲜豆花也就几块钱而已,谁还有那闲工夫去慢慢磨一盆大豆,慢慢点一锅豆花,慢慢做一筐豆腐。前几年,淑清表婶的儿子在外挣钱后,盖起一幢新楼房,是上下两层的套房,没有设计宽屋檐。没了宽屋檐,那原本放在淑清表婶家的磨盘自然没了安放之地,大家越发觉得它很是大而无当了,于是它被滚到屋后的树林里放着。谁也想不到,在祖祖辈辈的日常生活里,质朴无华却无比金贵的大豆和豆制品忽然就风光不再了。感叹经济高速发展、物资极大丰富的同时,我却有失去了什么的遗憾和疼痛。早些年,去外地旅游或我居住的小城开了什么特色餐厅时,我也是尝鲜、尝新的急先锋。那些美食大多能让我感到惊艳,但不知怎的,它们却都像昙花一现般,不能在我味蕾深处如大豆般扎根。

随着年龄老去,我越来越认同家乡老人们的那句口头禅——“好吃不过豆花饭”。今天的大豆何其普通,它早已不是餐桌上唯一的美食期待。今天,我如果再说大豆无以取代,未免矫情,但它的确曾是那些年里我的美食清欢。貌似至简的大豆中蕴藉着我们与家人、与邻里互爱互助的质朴情愫,这情愫在我的记忆里永恒存在,温暖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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