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沧桑

李军

行于职途，见一老树，孑立道旁。其根蟠砖石之间，侧倚垣墙，苔色凝碧而苍劲，经百劫风涛，挺千寻铁骨以气雄。

初遇此树，骇其躯干虬结，粗大若柱。树皮皴裂，若涸土龟坼，沟壑纵横，皆岁月凿刻之痕，藏四时代谢之迹。皴褶深处，或隐百年骤雨之惊，或匿春日栖禽之趣。枝柯纷披，有耸然向天，若欲揽九霄云汉；有旁逸横出，似欲护方寸故土。叶摇清风，簌簌作响，若诉生命之坚，不屈之志。

斯者，活史也。历览桑田变作市井，目送行人络绎如织，观稚子嬉戏荫下，望少年负笈疾行，见耆老话旧乘凉。其静立无言，而万象皆纳于心，百代俱藏于怀。

光阴之于老树，乃沉淀，亦为试炼。尝遇狂飙怒号，欲拔其根，然其深植厚土，盘根错节以抗之；经烈日熏灼，大地欲裂，众草偃伏，而此树昂然挺秀，广覆凉荫；值严冬霜雪，素裹其身，犹暗蓄生机，以待春阳。

观此老树，辄思人生。人之初生，犹幼木萌蘖，植根奋发。成长途上，风雨相侵，暑寒交迫，若树之经霜雪而愈坚。挫折磨难，皆为生命刻痕，终成淬炼之证。

对树长思，生命之谛何存？若流星一瞬璀璨，抑如老树恒久坚守？流星虽美，倏忽即逝；老树无耀目之光，然以百年岁月，彰生命之厚重。朝朝暮暮，岁岁年年，染绿乾坤，庇佑生灵。

今岁流光疾驶，世人竞逐名利，若蚁群纷纭，穿梭于市井街巷，忘自然之馈，失本心之声。逐物欲日远，离初心渐遥。

然老树岿然，无骄无躁，不悲不喜。其立世之道，昭示世人。生命之重，不在须臾辉煌，而在恒久坚守。顺逆皆安，宠辱不惊，如树之经风雨而弥固，历沧桑而愈醇。待白首回望，庶几无悔于虚掷，无惭于庸碌。

愿效老树，于岁月中守望。守往昔之珍忆，护至情之纯粹，葆灵台之澄明。不量索取之厚薄，而问耕耘之浅深；不计物欲之盈缺，而察心火之晦明。循此以往，虽道阻且长，亦可从容致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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