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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96期:第01版 首版

凤凰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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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增干

不要以为我写的是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凤凰古镇,我所说的,只是陕西柞水县偏僻一隅的凤凰古镇。

二十几年前,当我走近这片尘封许久的清末小镇时,我只是觉得这里清幽、古朴。老人们坐在门口的靠背椅子上晒着太阳,猫和狗悠闲地在街道上逛着。街上偶有熟人的寒暄,家家门楣紧闭,偶尔走出一个衣着鲜亮的女子,便是街上一道惹眼的风景了。当时我在位于这所小镇的一个市场的招待所过夜,夜里清冷,时有狗吠,天亮有鸡打鸣,被窝到天亮还未暖热乎自己脚。只住一夜,恨不得早点离开。

再去时,西康高速路刚刚开通。从西安驾车来的游客买光了这里的鸡蛋、豆腐以及木耳和香菇之类的土特产。高速路的开通,才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一夜之间走入人们的视线。人们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平素看惯了高楼大厦的,忽然就稀奇起来,纷至沓来。始料不及的当地政府对于高速路带来的旅游热一下子慌了手脚,这才开始宣传、打造这个早已被人们遗忘的小镇。一时间,小镇的人们如梦方醒,原来咱这破破烂烂的小镇居然是宝贝哩。早些年拆了老宅的人那个后悔呀,真是悔青了肠子。

凤凰古镇因附近的凤凰山而得名,当年这里有社川河、皂河、水滴沟三水交汇。据当地史料载,清顺治初,豫、鄂、川等地客商看中此处水运交通发达的优势,来凤凰镇经商并安居下来。清末民初,这里商贾云集,是当年秦岭以南连接长江水系和黄河水系的重要商贸集镇。差不多相当于长安城大唐西市的功能了。可惜后来河水渐少,水运枯缩,凤凰古镇渐渐失去了昔日的作用和风采,被遗忘在深山里。

西康高速路的开通,一下子又让小镇火了起来。昔日沉默的小镇复又呈现繁华和喧嚣,现代与古旧相掺杂,冷不防谁家的门楣过道就是一个明清的狮子或石鼓。

今年五一前夕,我又来到凤凰古镇,喧嚣的街市已经让这里变作另一副模样。往日的寂静萧条一去不复返了!街道上游客如织,家家敞开的门口摆着各式土特产、工艺品,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一个繁忙的市场。在一家土法酿酒的作坊,我发现一只双耳葫芦形陶罐,问作坊里的姑娘,说是祖传,专门用来接酒,概不外借。在一处老宅子的对面,谁家已经盖起来贴满瓷片的楼房,逼仄着对面泥坯的土墙旧瓦。楼房前的空地上,一个妇女正在晾晒苞谷,那一片金黄,像摄影师的补光板映得那妇女面色红润。

我走到街巷的尽头,已经无路可走了,前面就是公路,车流穿梭。经常路过的司机并不屑于在此停留,他们像见多识广的名人雅士,看淡了风云、看淡了人生,甚至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些破烂的房子吗?!

幸好这里大部分房子还未拆掉,基本保持了昔日的容貌。我想起西安近郊沣河边的秦渡镇,也有着和凤凰古镇类似的街巷,但秦渡镇的老街已经参差不齐了,拆的拆弃的弃,老宅和新宅鳞次栉比……

我是庆幸的,庆幸凤凰古镇的人还没有完全被经济利益驱动而在乎那些蝇头小利,他们最起码还是朴实的。只是,我当年梦里的凤凰古镇,再也没有了,即使要追寻,或许也只能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去了……

凤凰古镇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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