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小说前那些意蕴丰厚的题记

路遥是我最崇敬的当代作家，其代表作《平凡的世界》获第三届茅盾文学奖。我读过路遥的绝大部分著作，也读过一些写路遥的著作、路遥作品评论的专集和路遥喜欢读的著作，发现路遥小说的题记别具一格，值得探究。

1982年，路遥发表了中篇小说《人生》。《人生》的题记：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

这段话不是路遥的原创，是引自柳青《创业史》上部第十五章的开头。路遥视柳青为自己的文学教父，他把这句话作为《人生》的题记，足以说明这句话在路遥心目中的分量。在《创业史》中，这是小说人物徐改霞的人生选择，是选择“纯洁的爱情”扎根农村，与梁生宝一道搞互助合作；还是选择“热烈的事业心”招工进城，参加到国家工业化的建设中去。在《人生》中，这是主人公高加林的选择，他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亏得在中学当民办教师，这是对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选择；他希望当几年民办教师，通过考试转正，这是对“庄稼人”与“公家人”的选择；不料，大队书记以权谋私，让儿子高三星顶替了他的民办教师，这是特权阶层与普通民众的选择……

不仅徐改霞和高加林的人生面对选择，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面对选择。正确的选择可以造就灿烂的前程，错误的选择可以毁掉生命梦想而尝到愦憾的苦果，该选择而不选择，往往丧失人生的机遇与希望。正因如此，有人说，一次正确的选择，往往会胜过十年的奋斗，有人甚至还说，人生就是一场选择。这些说法是很有道理的。

路遥在去世前不久，完成了创作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早晨从中午开始》首发在《铜川矿工报》副刊，后连载于《女友》杂志1992年第五期至第十期。在西北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和中国文联出版社1993年版中，注明题记：献给我的弟弟王天乐。

路遥是家里的长子，其三弟王天乐高中毕业未考上大学，面对一贫如洗的家庭，他出走到延安城，干起了背石头揽工的营生。路遥认为王天乐是几位弟妹中最有思想、最有前途的人。路遥在1980年前后，曾六次致信其好友、诗人曹谷溪，由曹谷溪找时任延安县县委书记的张史杰（《惊心动魄的一幕》主人公马延雄的原型）帮忙。1980年秋，王天乐被招到铜川鸭口煤矿当采煤工人。此后，路遥又不断帮助王天乐，最后把王天乐调到《陕西日报》当记者，给他提供飞翔的空间。王天乐命运的改变是路遥全力帮助的结果，王天乐自食其力后，又不断在生活与精神上全力帮助路遥创作，被人称为路遥创作的“后勤部长”。

路遥的小说常用题记，短篇小说《痛苦》的题记：难道痛苦是白忍受了吗？中篇小说《惊心动魄的一幕》的题记：金盆打了，分量还在。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的题记：谨以此书献给我生活过的土地和岁月。

路遥小说的题记既有名人名言，也有中国民间格言等。路遥小说的题记不论是交待写作缘由，还是揭示作品内涵，都是别样的意蕴丰厚、情味绵长。□付海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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