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饸饹味道

□王国栋

荞麦，比较耐瘠薄。我们老家在秦岭脚下一个小山村，坡度比较缓的半坡地很多。记得生产队种一茬小麦，小麦收获后，为了不让土地空闲，抢种一茬荞麦。七八月雨多，风调雨顺，那些荞麦就勃勃生长，感觉很快就开花结果。紫红的枝干上挂满了饱满的颗粒，黑黝黝的，像一个肤色很黑的小孩，很可爱。等到秋天，荞麦成熟，乡亲们把荞麦收获，在大场晾晒、碾打，生产队给各家各户分口粮。等分荞麦时，母亲很高兴，喜上眉梢。若下雨天，母亲就套着牛在磨坊磨面，一袋黑色的荞麦面就加工而成。

那时候，生产队的农活很多，父母总是忙忙碌碌，在地里干活挣工分，可一年分的粮食仍有限。荞麦面是粗粮，母亲在冬闲时，会给我们改善伙食，做一顿荞面饸饹。压荞面饸饹很费事，得借邻家的饸饹床。母亲早早就给邻家的大婶打招呼，到正式作业那天，母亲带着自家蒸的红薯，给大婶家带过去，然后扛着沉甸甸的饸饹床回家。荞面是提前和好的，和面时以荞面为主，母亲从面瓮里挖一些麦面，增加饸饹的韧性。揉面时，再放一些灰水（荞麦杆烧成灰泡的水），用劲搓、反复揉。母亲干活不惜力，把面要揉得光溜溜的，才进行下一道工序。

饸饹好吃，但压饸饹工艺复杂，且是一件很费力的事。小时候仅仅知道饸饹可口，不知母亲压饸饹的艰辛。那个饸饹床其实挺沉的，不知母亲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扛回家。饸饹床现在已经更新换代，记忆中的饸饹床是用杂木做成，大约一米五左右的木头，在两边各一尺的地方削成圆筒状，中间一尺左右的地方刻一个圆眼。这根木头，又用铁链连着一个木杠，中间有一碗口粗的“洞”，压饸饹时，母亲把荞面放进“洞”里，再把芯子压在上面。母亲坐在杠子的一头使劲往下压，姐姐们想帮忙，母亲嫌碍事，让姐姐烧锅。细细的饸饹源源不断地落在锅里，上下翻滚，母亲像一个将军，亲力而为且镇定自若，指挥姐姐捞出来，在盛凉水的大盆中浸泡，饸饹晾凉后就能食用。

我眼巴巴看着母亲像变魔术似的，把一团面压成饸饹。吃饸饹时，母亲让姐姐切一些葱花和香菜，把葱花、辣椒面在锅里爆炒，盛到一个小碗中，吃饸饹时，母亲在碗中放一些芥未油，调上鲜红的辣椒和绿油油的香菜，滴上母亲酿的柿子醋，一碗凉拌荞面饸饹红绿相映、色香味俱全。那时候感觉，吃母亲做的饸饹，是人间最美味的吃食。

长大后，在不同的饭店，吃过各种风味的饸饹，凉拌的或用羊肉浇的臊子饸饹。但感觉最可口、最勾人食欲的，还是小时候母亲压的荞面饸饹吃着舒坦，那是饱含着深沉母爱的饸饹，蘸满母爱的汁液，我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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