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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2期:第04版 憩心亭

消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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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升

小A是个十足的宅男。除了上班、打游戏、叫外卖,剩下的时间就是睡觉。小A的工作很单一,就是画图,每天对着电脑做CAD图,做完就用电子邮箱发给主管。这样的小A整天都可以不说话。他也从不看电视,不在网站上瞎聊,从不凑热闹跟风。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一个熟悉的、几乎一成不变的世界。

有一天早晨醒来,小A准备刷牙的时候发现自己嘴的轮廓有些变化,张了张口,却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小A大吃一惊,连忙开车去医院。到医院,小A不知道该找哪个科室,只好去了急诊科。小A将自己突然不能张嘴发声的困扰用笔写给了医生看。急诊科医生说小A得的是正在流行的一种怪病,而这种病的治疗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到一个人的吻。

小A有些迷惑不解,却也只好悻悻地赶着去单位上班。

和往常一样,小A走进自己的工作间,打开电脑。今天的工作任务已经很清晰地陈列在邮箱里。小A没有多想,急急忙忙进入工作状态。中午的时候小A没有办法吃饭,只好饿着肚子继续把一天的工作做完。下午不到下班时间,小A就完成了一整天的工作,坐在办公室无所事事,便想起医生说的要得到一个人的吻。

小A想,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一个人帮自己治愈这种怪病。

小A首先想到了他的大学女同学,和他同在一个城市工作的殷忆南。忆南是大学时代的班花,毕业后就和一个设计院副院长的儿子结了婚。小A在微信上给忆南发了条信息,约她下午在咖啡馆坐坐。忆南很快就回了信息说:“可以,但是我需要带上孩子。因为我下午要接孩子放学。”

原来,忆南早就做了全职太太,在家里侍候公婆、带孩子。想起忆南曾经让人吃惊的敏捷思维和创意,做了全职太太不免有些可惜。

当小A用微信说了自己的困扰,忆南面露难色地说:“我……我已经是个已婚女人,怎能亲吻别的男人,要不,让我女儿试一下。”可是,当忆南把自己的孩子朝小A推过来时,女孩只是轻轻地亲了一下小A的脸说:“我不能亲你的嘴,亲嘴是流氓。”忆南面露难色,小A忙摆手示意没关系。谢过忆南,看着她们母女驱车离去。小A悻悻地坐在咖啡馆,脑子一片空白。

忽然,他看见一名女服务员走过来,忙在手机上写了几个字:你能亲吻我的嘴吗?

女服务员看后,羞红了脸,慌忙跑开。不一会儿,从四周投射来的异样眼神似乎要杀死他。他无法解释,只能急忙逃开。

小A细数了一下,多年来,生活在这个城市,竟然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能给他一个吻。而他抚摸过无数次公园的雕像、商场门口的机器人、卡通人物都不能给他一个吻。

小A懊恼极了,他想或许到酒吧里能邂逅一个女郎找到一个吻。走进酒吧,小A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希望能邂逅一个女人。

不一会儿,一个微胖的男人走过来,小A礼貌地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小A惊奇地发现,这个男人的嘴已经在黑暗的灯光下消失不见。小A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上嘴唇和下嘴唇的轮廓还在不断缩小……静坐了一会儿,小A发现周围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搭讪的女人,或者说,根本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理睬他。小A第一次在人群中感觉到了孤独。那种只有在小说和电影中才出现的邂逅场景,或许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会存在。

小A失望地离开酒吧,开始在街上溜达。转过一个十字路口,在一排昏暗的路灯下,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出现在小A的眼前。小A心下一喜,忙掏出手机,写上:你能亲吻我吗?女郎非常乐意地贴身推着小A转了一个弯,离开了街面。刚拐进小巷子,小A急忙把嘴凑在女郎面前,示意想要一个吻。女郎稍有迟疑,随即便鄙夷地看了小A一眼,迅速从小A裤兜里掏出钱包,抽了两张,又把钱包塞到小A手里,骂了句什么,转身往巷子里走去,丢下尴尬的小A一脸茫然地佝偻在黑夜里。

小A想,这么多年来还是和办公室的同事最熟悉,毕竟彼此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明天找他们帮忙会靠谱一些吧。第二天一早,小A第一次抬眼看了前台的姑娘,却发现前台的姑娘竟然是个机器人。走进办公室,偷偷打量了一下同事,却崩溃地发现,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竟然也都没有了嘴。

小A绝望了,做完了一天的工作后已经饥饿难忍。而电脑屏幕上的每一根跳跃的线条似乎都在提示:你的嘴在消失……

急诊科医生给小A开了很多种营养液体,并教授了简单的手臂注射方法,说只要感觉饥饿时就可以直接注射。医生嘱咐小A液体要马上拿回家放在冰箱冷藏,以防变质。小A忙把整箱液体抱上车,回到家将液体放在冰箱的冷藏室里。

同时,小A迫不及待地取出一包,将包装外面的针头套拔开,将针头直接刺向了自己的手臂。瞬间一股奇怪的、痒痒的又很舒服的清凉进入自己的身体,小A关了冰箱门,坐到沙发上,享受这顿时的欢愉。不一会儿,小A已经不觉得饥饿了,朦胧间,小A来到了一个美丽的沙滩。沙滩上有很多漂亮的女人,穿着比基尼泳衣,或在水里嬉戏,或在岸上奔跑走动。离小A不远处的伞下躺着一个女郎,正在向小A招手,小A四下看了看,确定是在叫自己,忙欢喜地跑去。谁知,还未走近女郎,身后一个身影“蹭”地越过自己跑过去,两人就开始拥吻。

小A踩着有些灼热的沙子,想往水边湿润的地方走一走。抬头看见眼前的大海正惬意、慵懒地往沙滩上输送着波浪,一个捡贝壳的姑娘像极了小A曾经认识的一个女孩……小A急忙朝女孩跑去,想叫住她,问问她能不能帮帮忙。女孩却转过身朝水面跑去,边跑还边回头朝自己笑……小A想叫女孩回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好像自己忘记了女孩的名字……小A看着女孩的身影扑进了水里,越游越远。小A正懊恼间,一回头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正在海滩上手拉着手散步。小A高兴极了,朝他们飞奔而去。小A边跑边呼喊:“妈妈,快给我一个吻。”谁料,妈妈竟然无视自己,和身边的爸爸拥吻起来,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小A的呼喊。小A焦急地哭了,可是,又怎么哭也哭不出声音……

“咚”的一声,小A的头撞到了沙发扶手上,原来小A做了一个梦。只是梦里压抑在心里的情绪还没有被释放,想哭的冲动还隐隐留在身体里。

小A站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光滑的皮肤上已经没有了嘴唇的轮廓。小A急忙跑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自己的嘴已经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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