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豌豆

豌豆是家乡的一种夏熟作物。

秋日里，农人们播种下豌豆的种子，锄草灭虫，精心侍弄。待到三四月间，一地豌豆便从粉红色的豆花中生了出来，当它还是瘪线无粒时，孩子们就谋算着去豌豆地畔摘食尝鲜。大约四月底前后，豌豆就渐渐变得籽圆粒饱，这当儿更是孩子们欢乐的时光。民谣“豌豆角儿不纳粮，过来过去摘着尝。”于是，孩子们就一天到晚三五成群地扑在豌豆地里，尽情摘食那鲜灵灵嫩闪闪的豌豆角生食。像给鱼儿开膛破肚，用手将豆荚从脊梁上豁开两半儿，搭嘴用牙齿捋去那嫩绿嫩绿的颗粒嚼食，只觉味儿津津甜，口齿留清香。皮儿也不能扔，而是将其对折，用食指和拇指慢慢地往

前一捻，那连在一起的皮儿便没了半点纤丝，照样能食，名曰“打连子”。

五月初，在阵阵熏风的吹拂下，豌豆逐渐变得像将要老的“蚕宝宝”，通身发白变亮，豆荚圆鼓鼓、胖嘟嘟。这时就生食不得了。孩子们唱着“尖尖脚，上南坡，提老笼，摘豆角，摘一笼，煮一锅……”的童谣，兴高采烈地去田间摘那半嫩不熟的豌豆角。母亲将孩子拿回家中的豌豆角连皮放锅内烧煮，约半个小时就熟透了。趁热捞出来，盛放于盆、碗之中放在桌中央，举家围坐一起津津有味地食之，热热闹闹地说之，畅畅快快地笑之，一派融融和谐气氛，可谓人间天伦之乐。

南风徐徐吹着，吹得豌豆蔓枯了、黄了，豌豆荚干了、熟了。这当儿，农人们一齐出动，将一地豌豆连荚带蔓滚毛蛋般地割了，挑回家摊在场院中，套牛拽碌碡碾打。五月天多雷雨，每每正在碾场，忽儿天公不作美，电闪雷鸣，顷刻暴雨。人们失急慌忙将碾出的豌豆颗粒用扫帚扫在一起，扯一些豌豆蔓苫了。

五月的天是孩儿脸，说阴就是雨，说晴见太阳。天放晴时，场院里还积着水潭，孩子们便一个个手持搪瓷碗，跑出家门，忙着去场边捡那碾场时迸溅在外，被雨水浸泡得胀乎乎的豌豆粒。拿回家长豆芽，或让妈妈拌点椒盐，调了油，用铁勺儿炒熟，吃起来油香油香的，那味儿不亚于城里儿童所食的现代食品棋子豆。

久违的家乡豌豆，如今想吃只有在梦中了。

□田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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