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完美

在一个炎热的夏夜，感觉整个人仿佛化作涸泽之鱼，在扭曲的空气中被反复炙烤。

打开冰箱，取出早已冷藏好的矿泉水，瓶外覆满水珠，瓶内激荡着浑浊，折射着透骨的清凉。一口喝下，听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心中甚是畅爽。回忆起水的味道，是滋润心灵的清爽和一种无法言说的厚重感，驱散心中那急躁不安的渴意。

谈起解渴来，我想还是冰凉的矿泉水最为有效，并非那种一丝不染的纯净，反而掺杂了别样的味道。矿泉水不能用甘甜来形容，但当清爽的感觉包裹上干燥的喉道，满足感便会从心中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仿佛整个人都明亮了不少。

其次便是温开水了，它没有冷矿泉水那样刺激，取而代之的是暖人心扉的温和。当温暖的清水缓缓注入口里，是一种享受，仿佛全身有一股暖流淌过。就像整个人泡在温泉里，望着漫天萦绕的雾气那番惬意。

我认为最为无用的就是纯净水了，曾尝试过喝一种天价的纯净水，号称水源来自天山，绝对无污染。但就是在极度干渴的情况下，我竟丝毫感受不到那熟悉的味道。如同“喝水”那样无味，就像平白地向口中注入空气，反而增添了不少渴意。

由此看来，万事并非越纯越好。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纯净水倒不如“略带瑕疵”的矿泉水来得有效。一旦事物达到自身最高境界，反而容易走向衰老。百分之百纯度的酒精不能用来治疗疾病，不含糖的咖啡苦得难以入口，同样纯铁坚硬反而易折。“纯”本是作为事物最高判断标准存在的，但“纯”往往并不是人们所预料的最完美的境界。作家刘慈欣在其科幻小说《镜子》中就对此进行了生动描述，人们发明出了“镜”，可以通过回放过去的时光来记载发生在一切人身上的事情，所有人都活在纯净的社会里，再也没有不可见人的阴影，当所有人都带着虔诚的信仰欢庆这一创举时，便在这虔诚的信仰中走向了死亡。“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说的也是这番道理。

“纯”又可以类比为极致和完美，现代世界追求完美的例子比比皆是。从追求完美做好一件事甚至扩散到自我的完美主义，似乎每个人的一生都在追求完美，但要求所有事情尽善尽美是不现实的。世上不可能存在一个绝对纯净的环境，阳光之下必有阴影；也没有人能在至高的地位实现永恒，盛极而衰是世间亘古不变的真理。

“水满则溢，弓刚则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完美即如此。”不偏不倚，不过不及，用被温开水浸润的心态去看待世间的一草一木，不去在意水里的几颗沙砾；心胸坦荡，适度得宜，拒绝完美，世上本无完物，又何须一味追寻？相对于纯净水，我宁可去选择那瓶清爽的矿泉水。

□佟晨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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